聖靈泯世卷 第七章 歷史的入口

粗糙的砂粒打在底盤上,在車廂里響起了雨點般嘈雜的撞擊聲,昏昏欲睡的胖子側頭靠在西瑪的身上,在枯燥的旅程中閉目養神。

老薩滿在成功之際慘死,再加上血族如影隨形般的追擊,似乎像是一個重重的包袱般壓在狼人的心頭。車裡沒人再交談,也沒人發出什麼聲響,就連車載電台里也只是按時傳回巡邏車的列行報告。

為了防備血族的伏擊,由「嘉爾姆」們乘坐的車輛遠遠護在了車隊的兩翼,就像是遊離在狼群之外的哨兵般,在車隊外圍布下兩道防線。車輪揚起的砂塵就像是天然煙幕般,將車隊的形跡緊緊包裹了起來。

「胖子,你什麼想法?」用細小的手指重重敲響了車廂玻璃,把陳燁從半睡半醒間喚起的尼爾斯,孩童般的面孔上充滿了一種狡黠的笑容,「看到老婆娘家的徽章,你有什麼感想?」

「什麼老婆娘家的徽章……」

說到一半的胖子終於明白了尼爾斯的意思,他指的就是遠在東京的月色,還有那場充滿著殺機和黑色幽默的婚禮。以複製太古君王為目標的「藍公子」們,直接變成了殺他的劊子手。

要不是玉夜提前將他消失的靈魂捕捉,又因為龍若琳擁有神才具備的靈魂之力,他現在早已經睡在那冰冷的小盒子里,與土裡的螻蟻相伴了。與此相對應的代價便是,玉夜放棄了一直為保護他而和龍若琳的抗爭,才讓胖子獲得了重生。

「妥芮朵嗎?這幫陰險的傢伙,到的確和拉尼娜的風格不太一樣……」

「的確,相反我倒是鬆了口氣,相比那個平靜如水,狂暴如潮的大公主來說,妥芮朵這種過份精於計算的敵人,可是要簡單的多了。」可愛的伸出了一個懶腰,尼爾斯將視線投向了遠方的一片蒼黃的沙漠,「快到了,過去的榮譽之地,也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埋骨之所……」

無數起伏的沙丘中,漸漸出現了一片漆黑的物體,就像是巍峨的金字塔般高聳出了地面之上。

破爛的汽車,破碎的生活用品,黑色的垃圾袋,無數現代生活所創造的屍體殘骸,堆積成了一座被遺棄的山。

巨大的食腐者在柴油機的驅動下,像是工蟻般在垃圾群中來回的勞動,噴發出了漆黑的油煙。如同在肢解著一隻巨獸的身軀,鏟車,挖掘機們不停處理著這堆廢物,然後再將他們投向各自的回收點。

「這裡就是地獄的入口,阿什特里特的前院了。」

看著少年狼將那尚帶童音的介紹,陳燁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的這個巨型垃圾處理場,這裡竟然就是古代廢墟的入口,這實在是件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身上帶著彈洞的車隊,魚貫的駛入了帶著金屬圍欄的垃圾場,望著窗外那片塵土飛揚的垃圾山,胖子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面對著亂飛的蒼蠅,滿是粉塵的空氣,還有那股垃圾發酵而產生的惡臭。任何普通人都不會把這裡當成什麼散步佳地,更是會讓那些蝗蟲般的考古學家和盜寶賊沒了興趣,如果再配上適合的保密措施,這裡的確是最適合隱藏一個古代遺迹的地方。

在迷離的灰塵里,陳燁看見了無數披著長袍的身影似乎在垃圾山中遊走,穿著破落的他們和那些戴著安全帽的工作人員顯然不是同類。有些畏怯佝僂的身影們,在垃圾山中翻撿著,挑選之後全部塞進了隨身拖著的大袋子中。

「他們是誰?」

總感覺那些身影的動作有些異常,陳燁不由轉頭望著尼爾斯和西瑪,縮在後排的夜蓮只是略微抬起眼帘,又冷哼了一聲,重新埋頭打理著提琴盒裡的東西。

「破碎者……」語調中帶著一絲微弱的憐憫,尼爾斯並沒有轉頭,似乎早已經熟悉了這周圍的一切,「被時代和社會所拋棄排斥,或者因為無法接受現實,自我放逐,或是被人放逐的舊時代遺民。」

「遺民?」

「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在一片沉默中,車隊就像是得到了某些允許般穿過了機械和垃圾所組成的世界,慢慢駛向了位於後方的巨型水泥建築群。兩扇標著「垃圾傾倒口」的金屬大門,緩緩展開,就像是怪獸般慢慢吞噬了車隊。

足有一米厚的金屬門體上配備了加強筋,靠液壓驅動的固定桿將大門死死固定在了閉合的位置。望著這兩扇外表像捲簾門般單薄,內部看去卻比銀行保險庫還要堅固的大門,陳燁感嘆似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誰想出了這種掩飾的方法,但光從手段上來說,實在是太高明了。

坐在前哨車裡的某名狼人武士鑽出了車外,在那裡幾十名武裝士兵已經在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帶領下,守候在了那裡。足有上千平方米的建築內部,就像是巨大的停機庫,在另一端的盡頭,是將近50米寬、10米高的漆黑空洞。

在互相交換了一些文件後,有些禿頂的中年男子向著車隊微微一躬身,然後從狼人手中接過了一個沉甸甸的箱子。就算是耿直的狼人,也已經習慣了人類社會的交往原則,在付出了適當的「友善表現」之後,將會讓很多事情進行的更為順利。

在馬達的轟鳴聲中,將車頭燈全部打開的車隊,迅速的沖向了那條巨大而又漆黑的空洞。儘管雪白的光柱切開了凝重的黑暗,卻無法抹去洞穴中那讓人無法呼吸的沉重,燈火照亮的滿是灰暗嶙峋的岩石。

儘管入口顯得已經相當巨大了,再朝里的世界卻更讓人無法置信,呈20度左右朝下延展的洞窟似乎在不斷地延展。車隊就像一隊螞蟻在巨蛇的腹中行進,從狹窄的蛇尾,漸漸駛向了那寬大腹腔。眼前那漆黑的洞穴畫面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漆黑無垠的巨大裂縫。

雪亮的車頭燈勉強展示著前方的情況,每一個彎道,陳燁都可以看著從燈光中一閃而逝的斷崖邊緣。他們似乎正在一條兩邊都是懸崖的道路上行駛,那車窗外的黑暗中,不知抹去了多少令人恐怖的險隘。

「這裡就是巨蛇之椎,如果你能看得見的話,肯定會讚歎這道奇蹟般的道路。」車內昏暗的頂燈,給尼爾斯那張稚嫩的面孔上,投下了沉重的陰影,「足有300米寬,50米高的天然空洞,中間卻殘留著一條不足7米寬的懸路。我們現在就在這條路上行駛,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裂縫,我們曾經朝下丟過帶發信器的冷光棒,結果在信號徹底丟失前,都沒能固定位置。」

「這裡就是遺迹的進口嗎?」不經咽了口口水,胖子轉頭望著車窗外深不可測的黑暗,似乎極其緩慢的開始變亮了。數十盞飄忽的光點象是飛螢般,構成一片朦朧的光澤,在遠處慢慢展現而出。

用粗糙的木柱樹在道路的兩旁,上面頂著用罐頭製成的油盞,那點火光在微風中脆弱的擺動。在雕刻成各種惡獸頭像的柱頭上,系著一連串用各色羽毛結成的長纓,就像是被剝下的頭皮。

上百枝這樣的燈柱照亮周圍的同時,形成了一條指向道路遠方的朦朧光帶,指示著通往遠處的道路。在遠處,隱約顯現出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建築。車隊順著這條懸浮而起的危險之路,緩慢的駛去,就像是在一條巨龍脊背上爬行的螞蟻。

不知種類的黑色怪鳥,像是蝙蝠般在空中急速扑打著雙翅,漸漸寬闊起來的道路兩邊,卻匍匐著無數扭曲的白骨。異常粗壯和扭曲的骨骼,完全不像是人類應該有的模樣,亂七八糟的散布在泥土中。

胖子正在驚訝為什麼有這麼多異民死在道路上,車頭的燈光突然捕捉到了一個蠕動的身影,出現在了旁邊的道路上。

佝僂的身影外層層疊疊的披著無數臟破的衣服,赤裸的雙腳用爛布片包裹,他就這麼倒在道路上無力地蠕動著,就像是一隻即將倒斃在路邊的死老鼠。

「這是怎麼回事?」

「Krokul。」看著路邊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尼爾斯這漂亮的狼人語言發音里,卻看不出對這個垂死掙扎者有多少的同情,「或者你也可以叫他們Broken,也就是我和你說的破碎者。」

「他們生活在這?」

「是的,你也清楚,和人類一樣,異民中也有很多生存搏鬥中的失敗者。」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里,副駕駛座上的「嘉爾姆」武士拉開了槍機,在尼爾斯那不痛不癢的聲音里呲牙笑了。看來車裡的狼人對「Krokul」沒有絲毫的同情,有的只有輕蔑和鄙夷。

「破碎者就是失敗者,他們逃離了爭鬥,害怕死亡,躲到這塊黑暗世界所默認的『不戰之地』,享受他們那懦弱卑微的人生。所以,在這塊土地上你看不到同情,每個人都像老鼠般活著。不管你是病弱,還是衰老,如果你不能活著為自己弄到一口食物,那你就會像他們一樣躺在去覓食的路上。」

「果然,我理解了。」

按著狼人那種就算知道會敗,也會硬著腰桿讓人去砍的脾氣,果然他們會如此的冷酷和蔑視。逃避命運和挑戰,對他們來說就等於是死人一樣,活在這裡的破碎者,對他們來說和陰溝里的老鼠沒什麼區別。

遠處的建築已經漸漸清晰了起來,各式各樣的紙板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