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泯世卷 第一章 鍾為誰而鳴(上)

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缺乏血液的身體就像是沒有潤滑的機械般,可以清楚聽見咯吱咯吱的摩擦聲。癱倒在地上的陳燁死命地用五指扣住了牆面,支撐起自己那副破爛不堪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從地上爬起。

跪在地上的膝蓋終於離開了地面,扶著牆站起的陳燁死命朝前走去,在牆上留下一個個泛著幽光的血印。

在不遠處,西瑪和夜蓮一動不動地躺在迷茫的夜色中,只有憑藉著緋族特有的紅外視野,才能看清從身下慢慢滲出的溫熱血水。

就算天生擁有比人類更強悍的身體,但血液對異民來說同樣是生命之本。依照這出血量來看,也許很快就會死亡……咬緊牙齒的胖子慢慢向前挪去,差點滾倒在了地面上。

因為脫力而顫抖的手指逐一搭試著兩人的脖頸,胖子才多少放下了一點心,那脈搏依舊在有力地跳動著。也許是蕭晨曦的焦點只在他一人身上,西瑪和夜蓮的傷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重,至少比像個破布娃娃的胖子來說更強一點。

喉嚨深處顯得是如此的乾涸,全身就像是在火焰中被不停地煎烤。從頭到腳的細胞開始都隨著失血而壞死,就算心臟還在努力的工作,破損的血管和內臟卻已經逐漸開始衰竭。從肢體的末端開始,陳燁的皮膚浮現出一片充滿死氣的淡黑。

「呵,新的敵人?還是朋友……」

不遠處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陳燁軟綿無力的右手還是從衣內摸出了槍,作為一個男人,他寧願站著戰死,也不願意像條野狗般被人打死在地上。

抬起頭來的陳燁眼前一陣發黑,差點癱倒在地上。風輕微地搖曳,一支有力的臂膀已經扶住了他的身體,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極其熟悉的體香。

潔白的絲裙擺上綉著藍色的冬夜紋章,一對湛藍如海水般的眼睛凝望著他,清冷的月光將她染成了一朵幽暗的百合。冬夜的公主:伊麗莎白正站在他的身邊,那扶著他的右手袖子已經被血染成了一片污濁。

類似於軍服的白色絲裙外套著簡便的輕甲,銀色的護胸上雕有一朵美麗的百合,短裙下露出一雙套著白色長襪的纖腿。腰佩長劍的伊麗莎白眸底不知是疼惜、還是仇恨,只是凝望著遍體鱗傷的陳燁。身後侍立著一群穿盔戴甲的男子,那精悍的表情和閃爍幽光的雙眼,顯然是擁有強大實力的狼人貴族。

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中,一群身材高大的「惡魔」穿出了昏暗,將自己的身軀展露在這些狼人的身後。如藤蔓般的甲片組成了青色盔甲,上面刻著細密的花紋。護肩飛翹向上,一縷縷的分叉如同張揚的鬃毛,如狼頭狀的頭盔上長著尖角,雙眼處閃動著青綠色的光芒。

白色的惡魔再次在夜色下舞動,雙爪緊握著長矛與盾牌,三角形的魔眼射出了一股無言的邪氣。

冬夜部落最強的軍團:「冬夜的魔人」終於出現在了陳燁的面前,趕到了這場混亂的殺戮之中。

將陳燁靠在了牆上,一言不發的伊麗莎白突然抬起手,迅速扯開了領口的扣子,一直解到了胸前。在那大敞的衣襟里,露出了潔白晶瑩的肌膚,還有那急驟起伏的雙峰。

「快……」

「什麼快?」聽著女子的輕語,目瞪口呆的陳燁看著伊麗莎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幹什麼。

「想死嗎?你的身體已經開始腐壞了!」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顯得如此急促,一隻縴手已經抓住了陳燁的後腦,將他狠狠按在了自己脖頸邊。一股溫柔如玉,卻又濃郁溫馨的香氣緊緊將他擁抱,彷彿如同夢境中一般失去了一切的意識。

終於明白伊麗莎白用意的陳燁,張開了嘴,狠狠將獠牙刺進了她的身體。

在血肉被貫穿的觸覺中,甜美的血液再次流入他的喉嚨,就像雨水般平復著那沸騰的火焰。乾枯死亡的細胞再次蘇醒,一點一滴地將力量重新投入這具已經破爛的身體,陳燁不由緊緊抱住了懷裡這具豐滿柔軟的嬌軀,就像是要把伊麗莎白揉碎。

「夠了!」重重地把女子從懷中推開,胖子猛然從這嗜血的天性中掙脫,有些驚恐地望著面前女子脖頸上的傷口。

「從和你在海上見面起,就幾乎沒有看見過你進食,你似乎一直不太能接受自己異民的身份。」

雪白脖頸上的傷口逐漸消失模糊,伊麗莎白飛快地扣回了衣領,轉身對著手下做了個手勢。帶領著三分之一的「冬夜的魔人」軍團,伊麗莎白根本不想遵守父親的命令,更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上所謂的死地。

「由我來保護你,無論是君王還是亞洲的軍隊,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活著離開這片土地!」

「夜蓮和西瑪,就麻煩你照顧了,對了,還有前面的幾個笨蛋部下。」

「你不跟我一起走?」秀眉輕輕挑起,伊麗莎白望著面前的男人,總感覺到了一絲不祥。他的那種神情就像是父親下達命令時那樣,顯得是如此平淡,又如此的了無牽掛。

「就像你說我不太能接受異民這個身份一樣,我也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

稍微活動一下脖子胖子露出笑容,轉身走進黑暗之中,擺了擺手。

「我還有些事情必須去了結,如果回不來的話,記得給我收屍。」

「派幾人去候客廳回收他的手下,順手帶上她們。」

看了一眼地上的夜蓮和西瑪,伊麗莎白眼底閃動著複雜的神情。血脈里流動著戰士之魂的狼人,執行命令是如此的迅速,立刻有一隊士兵轉變了方向。其他人則一步不差地緊跟在伊麗莎白的周圍,直衝向了行宮的中央。

遍地狼藉的行宮中,夜風在室內呼嘯著,空無一人的宮殿里到處是鮮血與殘存的屍骸,凸現著強烈的詭異與殺氣。按捺不住心底的焦急,直衝到涼亭附近的伊麗莎白卻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前這不能相信的畫面。

夜晚中,一名年輕男子身上的火焰是如此的耀眼,那不時閃動著的光芒照亮了無燈的庭院。冰冷的輪椅上,辛多雷僵硬地躺著,沒有生機的面孔上一片灰暗。在他的胸口上,插著一柄十字形的銀劍,將他那瘦弱的身體與輪椅連在一起,閃動著一片不祥的光澤。

「父親?!」五指輕撫上了已經冰冷的身體,伊麗莎白跪倒在輪椅邊,將充滿仇恨的目光投站在遠處的男子,「厄爾尼諾·輝火……」

「請不要用這麼可怕的眼神來看我,美麗的小姐,奧格瑞瑪大人可以作證,我也是被人利用的受害者之一,雖然殺死你的父親的確是我的使命。」

「就此收手吧,奧格瑪大人,進行無意義的戰鬥對我們雙方都沒有益處。」

對著伊麗莎白優雅地低頭致意,一身火焰漸漸收斂的厄爾尼諾慢步退向夜色之中,全身卻依舊保持著那沒有一絲破綻的姿勢。一直佇立在雨中的奧格瑞瑪目視著歐洲的年輕君王退入了雨中,握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雨水順著雪亮的劍鋒緩緩流下。

黑暗中,那閃亮的劍鋒,就像是電光般切碎雨水。

等到與厄爾尼諾對峙的奧格瑞瑪反應過來之時,那幽冷的長劍已經貫穿他哥哥的心臟,將這名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觀星狼,釘死在了輪椅之上。

迅捷、精確、冷酷而不帶一絲疑問,雖然與厄爾尼諾的對峙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但究竟是什麼樣的刺客,才能在兩名君王在場的情況下,刺出如此可怕的一劍。

穿著漆黑長裙的女子,肩上佩著刺眼的白十字架,簡直就像是一具為了殺戮而存在的木偶般,迅速退回了黑暗中。

所以奧格瑞瑪才讓厄爾尼諾如此從容地退走,兩人都不願意再給那個不知道是否還隱藏在某處的刺客機會。手握長劍的「火焰之狼」慢步退到了亭內,輕輕拔出了那柄長劍,被鮮血所沾污的劍脊上依稀可以看清一段銘文。

時間一到,我們就把三十兩銀子丟給神,然後垂上粗繩,將我們的脖子穿進粗繩圈內,上吊而亡!

「伊斯卡利奧得猶大……這幫宗教審判所的畜生!」

直屬於法皇廳,隱藏在所有機關之後的宗教審判所,也被人稱之為異端審判所的機關,只有他們才會在武器上刻上這段銘文。這場刺殺,也就是等於教廷對狼人的一次宣判和執行,來消滅辛多雷這名可以看見未來的異端。

金屬的撞擊聲中,被捏斷的長劍落在地上,奧格瑞瑪眼底充滿了鮮紅的火焰。自己的哥哥,冬夜部落的族長,竟然在屬於狼人腹地的聖彼得堡行宮被宗教審判所殺死,這除了憤怒之外,對於狼人更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愛莉娜!你想幹什麼?!」

叔叔的怒吼聲中,伊麗莎白終於抬起了掛滿淚珠的面孔,卻看見母親手中執著一柄從袖中抽出的短劍,將那銳利的鋒刃頂住了自己的胸口。

美麗的金色髮絲在夜風中蕩漾,愛莉娜那對碧藍瞳孔溫柔地望著身為自己丈夫,也是自己哥哥的辛多雷。屬於他們兩人那痛苦卻幸福的時間終於結束了,今天,束縛於身上的使命枷鎖終於斷裂,儘管婚姻的開始只是為了維繫血脈而不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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