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地風雲 第272章 夾成溝的皇帝

李自成雖然為人陰狠刻薄,當初一起擁戴他為闖王的各路賊軍將領,不知被他用計殺了多少,當初還在襄陽時,為了統一事權,先後殺掉了曹操、革里眼、左金王、袁時中、亂世王等不屬於自己系統的義軍首領,剝奪了老回回的兵權!

自古農民領袖往往當上皇帝之後大肆屠殺功臣,如劉邦和朱元璋。可那年李自成不過是剛剛控制了部分省區,距離統一全國還很遙遠,就迫不及待地殺戮異己,可見其人對於權利的那種旺盛追求迫切到了何等地步。

不過李自成生平卻有兩點最為重視,一是當年隨他一起起事的一批兄弟,如劉宗敏、高一功、劉芳亮等人,無論犯下了什麼錯都能原諒,甚至縱容到了打下北京後,把大權全部交給了這些將領……

第二點便是最為尊重他的妻子高桂英,雖然進了北京後李自成身邊女人無數,但高桂英的地位卻永遠是高高在上……

這次要高桂英竭力要求由自己帶著殘兵斷後,李自成心如刀絞,若不是礙著部下就在身邊,眼淚幾乎都要流了出來,反倒是高桂英寬慰他道,若闖王身邊無一重要將領押陣,眾兵如何能夠心服?況且自己又是女流之輩,跟隨大軍只有徒然增加負擔……

李自成無可奈何,含淚咬牙對高桂英再三叮囑千萬小心從事,邊上劉宗敏卻忽然大聲道:

「闖王,我等兄弟千千辛萬苦打下北京,闖王還未來得及登基稱帝,便帶著大軍去山海關與吳三桂作戰,我劉宗敏不怕死,可咱們費了多少力氣,九死一生才進了北京,闖王當不上這個皇帝的話,我劉宗敏就算死了也閉不上眼睛!」

李自成愣在了那裡,過了好一會才苦笑道:「現在都什麼時候,還想著皇帝的這個夢?我原想著吳三桂旦夕可平,可誰料到他居然向北虜借兵,皇帝,嘿嘿,皇帝……」

他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對皇帝的這個位置實際上無限嚮往。辛辛苦苦打得江山,為的究竟是什麼?還是能夠有一天走上這個至尊之位?只可惜造物弄人,山海關大順兵敗,北京又被朱由斌重新佔了,那些美妙的設想總成南柯一夢……

「闖王,劉將軍說得在理!」劉芳亮也大著嗓門道:「這皇帝人人都可以當,就算咱們兵敗了,有誰規定闖王就不能登基了?咱們拼死拼活的,不就是為了鬧個開國元勛噹噹?現在闖王就在這登基稱帝,也正可以借著機會長長兄弟們的士氣!」

李自成有些心動,可看了看周圍惡劣的環境,卻又猶豫起來:「難道就在這裡……」

「不錯,就在這裡,我等請闖王稱帝!」

隨著劉宗敏的喝聲,所有的將領全部跪了下來,就那些聽到聲音過來的大順軍士兵,見到將軍們如此,自然也就隨著跪下,頓時,整個夾成溝里請李自成登基的聲音響成一片。

這些人都是流寇出身,那些正經讀書人、士紳出身的諸如李岩、牛金星、宋獻策等人,要麼成了官府的囚犯,要麼身死,現在跪在地上的大順軍將士,居然都把這登基稱帝的事當成了兒戲一般……

李自成不再猶豫,說道:「既然你們都要我登基,那麼,也就隨了你們吧……」

眾人大喜過望,當時就為李自成找來套乾淨的衣服,讓高桂英為他換上,那劉宗敏也不知從哪弄來了一頂平天冠,進獻給了李自成,李自成大奇追問之下,才知道是原來當初進北京時,劉宗敏看著好玩,這才一直帶在了身上……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在眾人的山呼萬歲之中,「登基」大典便草草結束。

那李自成建立的「國家」名叫「大順」,改元「永昌」,李自成當然是「皇帝」,高桂英是「皇后」,養子李雙喜被立為「太子」,劉宗敏封「汝侯」,「節制天下兵馬大元帥」,其餘將士一律官升三級……

只這一成立了朝廷,四千大順軍將士,被封為「將軍」的倒有一千多人,一場可笑的鬧劇,就在誰也都無法預知的情況下,在夾成溝悄悄上演……

……

是日,「大順朝」的「皇帝」李自成,也算得上是意氣風來到夾成溝空曠處,但見他的「將軍」、「大臣」們,一個個早早地「上朝」,當時就果然有了幾分「皇帝」的感覺!

李自成清了清嗓門,說道:

「將士們,我……朕新登基,普天自當同慶,可現在還不行,為什麼?外面有幾萬的敵人在包圍著我們,這些義軍的屠夫,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置我們於死地!朕不想死,你們也都不能死,朕還要帶著你們同享榮華富貴!」

「願隨陛下決一死戰!」

帶劉宗敏等人的帶動下,那些「大順朝」的將士們高呼道。

李自成滿意地揮了揮手:「那朕就帶你們殺出去,只要能衝出了這裡,咱們就能重整旗鼓,東山再起,朕要與有功之臣平分天下,決不食言!」

「萬歲!萬歲!!萬歲!!!」

一片的「萬歲」聲中,李自成大手向前一揮,拼儘力氣地叫道:

「突圍!」

……

就在夾成溝的外面,負責監視李自成動向的江南軍士兵,已經發覺到了山谷內的異常情況,匆匆來到朱斌面前,只將山谷內的動靜仔細訴說一遍,朱斌很快便判斷出李自成之軍的突圍就在眼前!

江南軍各部早已整戈待發,武英王一聲令下,全部進入到了自己的陣地。

「我好像聽到了有萬歲聲?」朱斌側耳聽了會,大是疑惑地問道。

「王爺聽得沒錯,的確是山谷中傳來的萬歲聲。」黎風垂手說道:「看來,那李自成已經登基稱帝,這已是賊人最後的瘋狂了……」

「稱帝?」朱斌大笑起來:「在這死地絕境稱帝,咱們大明還真是出人才啊,先是在南京為了皇帝的位置彼此鉤心鬥角,現在連腦袋都快要掉了的李自成,居然也妄自稱帝。這天下真正不知道還要出多少的皇帝……」

笑了會,轉向黎風問道:「李岩已經送走了吧?」

「回王爺,已經妥善安置好了。」黎風神色不變地說道。

朱斌點了點頭,笑道:「要是李岩在這,看到他主子做出的荒唐事情,不知會有什麼感覺?等將來天下太平了,我還得要見見那個李岩……」

李自成的突圍,在轉瞬間開始!

那充當急先鋒的劉宗敏,揮動雙刀,一馬當先,領著千名士兵嘶聲狂吼:「大順朝天下兵馬大元帥在此,擋我者死,避我者生!」

他本殺法驍勇,能征善戰,這時又新成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心氣正高,雙刀舞動之間,向他靠攏的官兵居然頃刻間就被他砍倒幾個。

後面觀戰的朱斌用馬鞭指著劉宗敏笑道:「殲滅,讓鄭天瑞盡量抓個活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來……」

隨著武英王一聲令下,山谷外的戰場頓時響起了漫天的炮聲、火銃聲、弓弩破空飛舞的聲音。拿著冷兵器的那些大順士兵,很快紛紛倒在這近乎於屠殺的戰鬥之中……

硝煙瀰漫之中,就見江南軍中一將飛出,厲聲道:

「劉宗敏,認得鄭天瑞嗎!」

那劉宗敏正殺得興起,忽然聽到這霹靂似的一聲大吼,當時就如驚雷一般炸在他的頭頂,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唯獨這幾次將自己殺得大敗的白馬銀槍,卻當真是自己命中的剋星一般,眼見鄭天瑞飛馬向自己衝來,劉宗敏居然撥轉馬頭就跑……

鄭天瑞倒不提防他有這麼一招,醒悟過來後舉槍小道:「諒此一鼠輩爾,如何敢以元帥二字稱之,我今拿不得你,有話面目再見江南軍同僚!」

「陛下,劉元帥已經和官兵殺在了一起,請陛下速行。」這時在夾成溝內,觀戰的劉芳亮匆匆過來說道:「臣為陛下殺開一條血路!」

李自成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高桂英,痛心疾首地說道:「皇后,朕,朕去了,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啊……」

「陛下請去,臣妾自會照顧自己,就算萬一有失,也一定不會丟了陛下的名字。」高桂英微笑著說道,又自然地幫李自成整里一下衣冠……

「陛下,走吧!」劉芳亮虎吼一聲,率先衝出,那李自成咬了咬牙,翻身上馬,也不回首,吼道:

「眾軍,隨朕突圍!」

近兩千大順軍士兵,在李自成的帶領下,一出山谷,就不要命地沖向西南方向衝去,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李自成和他的部下,紅著眼睛,近乎瘋狂地向此處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在這樣不要性命的輪番衝擊下,官兵的陣地竟然真的被打開了一個缺口,那些賊軍士兵一見之下大喜,紛紛爭先恐後地向缺口處蜂擁而去,那些官兵似乎也不想刻意阻攔,居然就這麼放任他們沖了過去……

「快,快去通知宗敏和皇后。」一見這等狀況,李自成急切地說道。

「陛下先行,我自去通知他們!」劉芳亮眼看機不可失,奮力在李自成馬屁股上抽了一鞭,那戰馬負疼,嘶鳴兩聲揚蹄向外奔去。

「雙喜,好好地照顧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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