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地風雲 第176章 閹狗

汝州官兵大勝,等於給剿匪的軍隊注入了一枝強心針,尤其是關寧鐵騎、江南鐵騎和白桿兵這三枝勁旅的到來,更加讓剿匪的總指揮盧象升,憑空增加了幾分心氣!

而在這三枝軍隊之中,盧象升更加看好的還是來自江南方面的援軍,關寧鐵騎和白桿兵雖然驍勇善戰,但終究人數太少,而即將到來的武英侯朱斌所帶來的援兵,卻是整整三萬之數。

在這樣的心態驅使下,盧象升決意在汝州一線休整十日,以待朱斌之軍。久隨祖大壽在邊塞抗擊後金的祖寬大不以為然,認為整齊王張胖子初敗,此時賊軍士氣已失,當趁此良機在後窮追不捨,以圖一舉而殲滅這一股反賊。

盧象升不欲採納,他認為張胖子雖然遭到重創,其主力仍存,而自己的軍隊,則連日作戰,已露疲態,此時繼續追擊,誠為不明智之舉。宜待朱斌援軍主力到達之後再行定奪。

未被採納建議的祖寬悶悶不樂,他本來就素來看不起這些軍隊,認為朝廷一再剿匪失利的原因,在正是因為這些負責剿匪的將領作戰起來瞻前顧後,畏首縮尾,才致使反賊猖獗。若是遼軍到達,用不了半年即可平定戰亂……

等到第八日上,朱斌所率三萬援軍終於到達。其中騎兵連同先行到達的五千人,步兵兩萬五千人,中間又有兩營火器營計五千人。按照黎風的計謀,這兩營火器營士兵,使用的全部是朝廷調撥、以及江南省原就庫存的火器裝備。

見朱斌帶來的士兵,全部都是十八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精壯漢子,盧象升大喜過望。他久知朱斌乃聖上最寵信的大臣,並親自賜名為「朱由斌」,對剿匪又最是賣力,連叛賊都稱其為「義軍屠夫」,這番有他精銳之師助戰,頓覺勝券在握。

彼此見面,那朱斌為各路援兵總督,秦良玉與祖寬雖各據一方,但亦以下屬之禮參見。朱斌打了招呼,心中牽掛戰局,也不及多加寒暄,匆匆與眾人走入軍帳。

盧象升為直隸、河南、山東、湖廣、四川軍務總督,一應剿匪軍務皆由其獨裁,不過朱斌身份非常特殊,貴為皇室宗親,又是堂堂的武英侯,盧象升不敢以上司之禮相待,便請武英侯先行訓話。

「帥爺實在太客氣了。」朱斌拱拱手道:「朱斌雖為援軍總督,帥爺卻是剿匪總督,哪有副手先說話的道理?朱斌斷然不敢,還請帥爺說出安排!」

只這幾句話說出來,盧象升對朱斌好感大增。只覺得這位小侯爺雖然少年得志,卻絲毫也不見驕狂之態,對人又謙遜懂禮,客套了幾聲,說道:

「我軍自汝州戰敗張匪胖子之後,據前方探報,張胖子已向洛陽方向逃竄,企圖與賊首高迎祥匯合後攻擊洛陽。我已命洛陽守軍嚴守城池,不得主動出擊,而後我之軍自賊匪身後襲擊,以斷其路,不知眾位大人以為如何?」

這定奪用兵之計最是難辦,若是勝了那還好說,一旦失敗,自然是出主意和附和之人要很著受到牽連,因此上聽到盧象升問計,一個個都沉默不語。

朱斌卻知道此仗乃是先凶後吉,有驚無險的一仗,原想開口贊成,可見眾人都不說話,他這些年裡做官技巧也愈發圓滑起來,也跟隨隨大流一起默然在那……

見誰都不願意先開口,氣氛僵持在那,盧象升正想催促,忽見報事官從從進來:

「回帥爺,匪整齊王張胖子部,自汝州戰敗之後,連夜強行軍流竄至洛陽,與匪闖王高迎祥匯合之後,合攻洛陽,洛陽守將連番告急……」

盧象升並不在意:「賊軍已是敗軍,洛陽有守軍五萬五千餘人,又有城牆之險,弓箭火器充足,堅守斷無問題,回告洛陽守將,只需再堅持十餘日,我大軍必然到達……」

那報事官急切地說道:「帥爺,戰報十萬火急,賊勢約有三十餘萬之眾,連營百里之遙,晝夕攻城不停,洛陽城牆已有數處都被攻破。守城將領死參將一人,游擊兩人,兵丁死傷不計其數,洛陽城已經危在旦夕了啊!」

盧象升大驚失色,跌坐在帥椅上面色發白:「三十餘萬?這如何可能?賊兵總共不過這麼多人,又分四路出擊,哪裡能在一夜之間突然集中起那麼多的力量?」

「帥爺,此必是高迎祥麾下李自成的計謀。」朱斌到了這個時候不得不說話了:「李自成此人最是詭計多端,帥爺莫非忘了我大明官兵車廂峽之恥了嗎?朱斌以為,當星夜派出援兵,連日奔赴洛陽,自後襲擊,以緩洛陽之危……」

「不錯。」盧象升猛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環顧營中諸將說道:「列位大人,哪位願率援兵馳援,只要能在洛陽堅守上幾日,大軍刻日必到!」

話音方落,秦良玉已經站了起來:「回帥爺,老身願率本部兵馬前去。白桿兵雖是步行,然最擅山路行軍,保證耽誤不了事情!」

盧象升欣喜不已:「秦夫人真女中豪傑也,萬事就拜託夫人了!」

朱斌隨即以目視身邊的鄭天瑞,鄭天瑞會意,起身慨然道:「帥爺,女流之輩尚且如此,要我男人何用?常州游擊鄭天瑞,願領本部兩千六百人,隨秦夫人一同馳援洛陽!」

「好,皆我大明忠勇之士也!」盧象升大聲讚歎道:「秦夫人於左,鄭將軍在右,洛陽形勢危急,刻不容緩,請兩位即刻出兵!」

正說著,軍營外一片紛雜,盧象升大怒:「我等正在商討軍情大計,誰敢在外喧嘩,給我拉出去砍了!」

「盧總督,盧帥爺,現在真正好大的架子啊!」隨著一聲不陰不陽的聲音,一個太監帶著大批的廠衛闖了進來:「咱們東廠的人為聖上辦些事,卻要被砍了腦袋,這道理洒家可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新任東廠廠事李承芳的得力幹將羅三多。」一邊黃飆卻認得此人,低聲在朱斌耳邊說道。

朱斌皺起了眉頭,他也聽說過這個羅三多,這本來不是他的本名,三多的意思是說這人「壞事做得多,殺人殺得多,剝皮剝得多」。尤其是這最末一多,據說此人對剝皮之刑情有獨鍾,每天不剝一個人的皮,就好像失去了什麼一樣渾身難過。

而羅三多在得知自己有這麼個外號後,卻洋洋得意,但得意之後卻忽然嘆息著對手下說道:

「為什麼他們只見我三多?其實我砍頭砍得也多,用其它酷刑用得也多,看來那些百姓還是不怕咱們,將來,等我變成了四多、五多,乃至百多千多那才行啊……」

一見是臭名昭著的羅三多進來,盧象升臉色也變了變,強帶笑臉迎上前去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羅公公到了,我等正在商議剿匪之事,聽到外面喧嘩,心中憤怒,不知是羅公公大駕光臨,還請公公恕罪……」

「罷了。」羅三多揮了揮手:「洒家這次來也不是找你的,請問鎮東將軍,石柱土司秦良玉在不在?」

聽到叫著自己名字,秦良玉本就因為丈夫慘死在東廠之手而心下有憤,見到羅三多的樣子,更是來氣,坐在那不冷不熱地說道:「老身就是,要找勞神什麼麻煩就說吧。」

「其實吧,也不是來找秦夫人的,秦夫人是聖上親封的誥命夫人,有誰活得不耐煩了敢找夫人的麻煩……」羅三多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過,我們可是來找令公子馬祥麟的,不知石柱指揮使馬大人可在啊?」

秦良玉身後轉出一獨目大漢,對羅三多怒目相視道:「馬祥麟在此!」

這馬祥麟乃是秦良玉和其丈夫石柱宣撫使馬千乘之子,東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勇力絕倫,英武瀟洒,能文善書,穿銀鎧,騎白馬,常單騎沖陣,取敵將首級。軍中呼為「趙子龍」、「小馬超」。

天啟元年,秦良玉統精兵三千,與馬祥麟兼程守山海關。血戰渾河之時,被敵軍的流矢射中一目,他忍痛拔出箭簇,援弓搭箭向遠處的敵人射去,連發三箭,馬祥麟眼睛中箭,猶拔矢策馬奪勇防禦,不肯退,斬獲如故,敵軍驚退,朝廷授馬祥麟指揮使之職。因其瞎了一隻眼睛,又多送了他一個外號「獨目馬」或「獨眼馬」!

看到馬祥麟出來,羅三多畏懼他的氣勢,向後退了一步,陰笑道:

「馬公子,這需怪不得我們。崇禎八年十月,你於出征救援前,對你的部下說,你馬家父子為國效命,父親慘死東廠閹狗之手,自己又失了隻眼睛,父親冤案卻不得沉雪,這樣的朝廷,實在是昏聵之極,請問馬公子說過這話沒有?」

馬祥麟呆了一下,那日他在軍中與部下飲酒,到七八分醉時,想到父親之死,心下不平,借著醉意說了上面的話,哪裡想到,居然就傳到了廠衛的耳朵里?

「逆障,你說過這話沒有?」秦良玉對朝廷最是忠心耿耿,一聽此事,心中既恨又是擔心,勃然變色問道。

馬祥麟艱難地點了點頭,秦良玉慘然變色,那羅三多卻是喜不自禁:「既然如此,這誹謗朝廷是什麼罪名,也不用我來說了,請馬公子隨我去一趟東廠吧……」

去了東廠又焉能活著出來?盧象升急忙上前道:「羅公公,孩子不懂事,胡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還請公公饒了他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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