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福建風雲 第189章 危局

奉名山山谷中烈焰衝天,無數安南士兵和占城士兵在火光中悲慘絕望的翻滾著,哀號著。這些士兵在最痛苦的狀態中死去,陣陣難聞的氣味在整個山谷之中瀰漫著。

「昔日諸葛孔明在火燒藤甲兵的時候說過自己會折壽,我看我們這些人也會折壽吧。」張世傑看著山谷下的慘狀,很是於心不忍地說道。

蕭浪冷冷地說道:「大丈夫若是能成就不世的功名,就算明天當即死了又有何妨?張將軍,為大將者,如何學著婦人之仁?」

張世傑知道這些天衛軍的將領最是傲慢,也不理會蕭浪,只是一個人默默地注視著山下,默默地嘆息著。

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天,被困在奉名山內的四萬餘葉溪軍,七千多佔城軍,絕大部分被活生生燒死在山谷之內。焦臭氣刺激得在山頂觀戰的軍人再也忍受不住,就連陶亮和蕭浪也哇哇狂吐不止,只恨不得把五臟六腑全部吐出來才肯罷休。

火勢越燒越大,到最後竟開始向山頂、山外蔓延,此時山頂上看到大火不受控制,都驚慌起來,但奉名山後面卻是懸崖峭壁,退無可退。這樣的情況就連陶亮和蕭浪也失去了主意。就在這時,忽然天上雷聲隆隆,傾盆大雨轉眼落下,本來瘋狂蔓延的大火一下被阻止住了山腳之下,隨著雨越下越大,山谷內的大火慢慢熄滅,眾人這才出了一口氣。

「天助我大宋,天助我大宋啊!」張世傑被這神奇的一幕驚呆了,不住口地說道:「我軍與安南人作戰之之,天氣乾燥晴朗,可等到敵軍全殲,火勢無法控制之時,卻又天降大雨,這不是老天在幫我們又是什麼?」

古人本來最講迷信,張世傑這麼一說,邊上漢軍漢將都紛紛點頭稱是。但陶亮個蕭浪卻不是一般心思。陶亮想的是這是天衛軍蒙老天佑護,否則過去宋軍打仗,怎麼沒有得到老天爺的寵愛?蕭浪卻想的是每人都有自己的命數,這一仗都是自己出的計謀,才能火燒葉溪軍,而後又老天發威,助自己的計畫善始善終,自己飛黃騰達只在今日。

奉名山這一把火,將安南精銳部隊葉溪軍燒得乾乾淨淨,不剩下一星半點。不過占城軍在此前後的損失,包括被燒死、殺死、潰散的也達到了驚人的五萬人,十餘萬大軍,只這一戰便損失了一半。

沒有進入山谷的五萬安南軍,被這場大火徹底燒得失去了所有作戰的信心,最精銳的葉溪軍都全部完了,元帥也生死不知道,自己又還能起什麼作用呢?轟的一聲,散得乾乾淨淨。

戰後打掃戰場的時候,那安南軍的副將阿邦齊竟然奇蹟般的沒有死去,身上連皮毛都沒有傷到一點,這人命大如此,也是一樁神奇之事。等他被押到陶亮面前之時,阿邦齊早就沒有了先前的傲慢,他的信心和勇氣,已經在奉名山丟得乾乾淨淨,看到陶亮,只會磕頭求饒。

這樣的人,陶亮也不想殺他,只問他安南軍副元帥平元度的下落。阿邦齊結結巴巴說了半天,眾將這才通過通譯知道原來在大火方起之時,平元度已經扔下士兵自刎身亡,他這樣死法倒也乾淨利落。

「你要死還是要活?」陶亮正想放了這個廢人,蕭浪卻忽然問道。

「要活,要活!」阿邦齊頭磕的邦邦直響,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既然要活,那也簡單!」蕭浪冷冰冰地說道:「我給你五百士兵,你去把那些潰散的安南士兵召集起來,告訴他們,只要願意投降,為我軍效力,我不光不殺他們,反而還重重有賞!」

陶亮也不做聲,默許了蕭浪的建議。這一仗占城人死傷過於慘重,還要即將回師面對占城的陳疑愛,不快速補充實力,打起仗來必然吃力異常。

阿邦齊連連說是,站了起來,在五百漢兵的押解之下乖乖地按照蕭浪的吩咐去辦。他親眼目睹了這些漢將的謀略和冷血,此時心中再無一絲抵抗的念頭,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才能活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從此後他忠心耿耿為蕭浪辦事,每當其心中稍有雜念,奉名山的這一把火便會如惡魔一般出現在自己面前,把那些雜念燒得清清爽爽。

不過這一仗結束後,安南人心目中的「屠夫」卻又多了一位,正是那蕭浪蕭大人。陶亮和陳中建都是只殺一村之人,蕭浪只一個主意,便讓幾萬人葬身於火海之中。

從此蕭浪「屠夫」之名,遠在陶亮和陳中建之上。

當然,這一仗也讓占城人開始對漢人心存不滿,畢竟他們親眼看到自己的七千同胞被當成誘餌活活燒死,但是陶亮的威名加上駙馬身份,還有那蕭浪的殘酷無情,都暫時壓制住了他們。況且占城此事正被圍困,自己的親人家眷都在其中,正需要這些漢人的幫助才行。

兩天後,阿邦齊興沖沖的回來,他收穫頗是豐厚,仗著自己的身份,居然把躲在戰場各處的大約三萬五千安南兵都招了回來。那些安南兵看到將軍都投降了,自己哪還有反抗的道理,何況要打也萬萬不是這些漢人的對手,一個個乖乖加入到了蕭浪的蠻營之中,蕭浪的蠻營一下子規模大大擴充,這也算是陶亮對他的獎賞。

在奉名山取得大捷的時候,占城卻到了最危險的境地。

陳疑愛二十萬人輪番不停地對占城發起攻擊,頗見成效,幾次占城都差點被攻破,仗著陳中建的指揮,王后韓煙翠的激勵,才勉強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戰鬥打到最激烈的時候,連佔城公主韓思玉都親自帶著宮中所有能行動的人投入到了戰場。戰鬥打到第七天的時候,占城一大半的房屋都被拆毀,甚至王宮都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兩間房子。

七天以來,占城人死傷達到兩萬五千,安南軍也好不到哪裡去,有四萬人倒在了城牆上下。安南元帥陳疑愛這時已經得知了南路軍與占城軍主力交戰的消息,他心裡盤算著,只要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能攻陷占城,就可和平元度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全殲占城和大宋的聯軍。因此他也根本就不去考慮死了多少士兵,只顧著沒日沒夜地猛攻佔城。

雙方士兵打到這時候生理和心理上都已經到了極限,就看誰能夠咬牙堅持到最後了。

在那王宮兩間矮小的房子內,陳俊霖整整在占城國王保寶旦身邊呆了七天,他每日聽著占城之上激烈的廝殺,心裡癢得象只貓在不停地抓擾著一樣,有好幾次想站起來衝出去,但想到自己身上的責任,卻又不禁嘆著氣重新坐了下來,但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看著城樓的方向,耳朵無時無刻不在聽著城樓那傳來的廝殺之聲。而這一切,卻被保寶旦全都看在了眼睛之中。

保寶旦自從被囚禁之後,整日里只想著飲酒消愁,每日都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一天中清醒的日子占不到十分之一。自從安南人對占城發動攻擊以來,王宮中的房屋被一間間拆毀,他根本不管不顧,只有當要來拆除他的酒窟的時候,保寶旦象發了瘋一樣,用身子護這酒窟,一副誰敢動他的酒窟他就和誰拚命的樣子。兼職拆除王宮的陳俊霖,想想一個酒窟也起不到什麼大的作用,當時也就隨他去了。這保寶旦對陳俊霖千恩萬謝,簡直就把陳俊霖當成親生父母一樣看待,也未免讓陳俊霖更加看不起這位占城的國王了。

「陳將軍,這是最後一壇酒了。」保寶旦醉眼惺忪地抱著那個酒罈子說道:「也許喝完這壇酒,占城就會被攻破了吧,也好,也好,醉著死總比清醒著死痛苦要少許多。」

「閉嘴!」陳俊霖本來就心情不佳,此時被保寶旦勾起心事,更是大怒:「你給我好好喝你的酒,再有廢話,我讓你連這點酒都喝不成!」

保寶旦是真的喝醉了,平日里他對陳俊霖象老鼠見了貓一樣畏懼,此事竟然仗著酒意說道:「真是奇怪,外面那個守城的將軍姓陳,你也姓陳,可是人家卻威風八面,在城樓上不可一世,你這位陳將軍卻只能陪著我這個糟老頭子躲在這裡,傳出去對將軍的英名未免有所污損吧!」

陳俊霖大怒,站起身揮手將保寶旦手中酒罈子奪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登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保寶旦尖叫一聲,如喪考妣,竟一頭趴倒在地上,撅著個肥胖的屁股拚命在泥土中吸著那些還沒有完全滲進泥土中的酒水,喝著喝著,一頭趴在地上,動也不動,過不了多久,就響起了呼呼的酣睡之聲。

他這樣的情況陳俊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陳俊霖鄙夷地看了眼,叫過了兩名士兵:「給我看著這個胖豬,不許他到任何地方去,我這就去城樓,協助守城!」

「將軍!」被他叫過的士兵猶豫著說道:「陶大將軍臨行前再三囑咐你的任務就是看著保寶旦,城樓上打得再如何激烈也不管您的事啊!」

陳俊霖不耐煩地說道:「你看他這個樣子,就和廢物一樣,還能有什麼威脅?現在城樓吃緊,難道讓我們的人在那孤軍奮戰?我是個軍人,不是看管犯人的獄卒,這裡我最大,一切都聽我的!」

兩名士兵無奈,只得由著陳俊霖去了。

陳俊霖才走,地上的保寶旦翻了個身子,嘴裡咕噥著說道:「酒,酒……」

一名士兵踹了他一腳:「整天除了喝酒你還會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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