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1章 平衡

「攻城!攻城!」

炮聲隆隆震天動地,金陵內外烽火連天,大炮的吼聲淹沒了一切,足以把整個戰場都給浸染在血和火的硝煙之中。

金陵,終於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烤爐,把那些太平軍的將士們,放在火里慢慢的煎烤著。

這是百戰軍憤怒的吼聲,也是李秀成最憤怒的吼聲。

在這一天,將士們用他們的忠誠和勇敢開始完成統一中國的使命。

金陵在那顫抖,太平天國在那顫抖,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炮的轟鳴之中顫抖。

也讓洪秀全為之顫抖……

百戰軍並沒有急著攻城,而是不斷用火炮反覆梳理著金陵,似乎他們已經認定,僅僅依靠炮火就能夠讓敵人屈服……

「左軍將軍張鎮祥大人到了!」

才從前線回來的李秀成剛到營房門口,已經有部下迎上前來說道,李秀成怔了一下,快步走進了營房。

「左軍將軍張鎮祥,參見忠將軍!」

李秀成急忙上前,扶住了張鎮祥:「鎮祥兄,論軍職,我的確要比你高些,可是你是大帥的親哥哥,也等於是咱們百戰軍的二帥,豈可以用這樣的大禮?」

張鎮祥一笑:「咱們百戰軍里可從來沒有這個規矩,當初在天國的時候,我就是忠王部下,現在在這裡,我一樣還是忠將軍的下屬,這個萬萬不可以亂了……」

李秀成笑著拉著張鎮祥坐了下來:「從蘇州城裡出來一定費了不少周折吧?」

「哪裡。」張鎮祥的回答讓李秀成一怔,隨即張鎮祥笑著說道:「忠將軍可能還不知道,大帥出城去和陳玉成見了一面,結果你猜怎麼著?陳玉成忽然停止了攻城,非但如此,還把部隊拉著後退了二十里!」

「什麼,難道玉成也投了大帥了?」李秀成有些不敢相信,就聽張鎮祥笑道:

「也沒有投降咱們,反正就是不打了,兩相里互相平安得很,有的時候咱們的士卒還經常出城去轉上一圈,別說,偶爾和對方的士兵碰上了,大家誰也不攻擊對方……」

李秀成苦笑了下,天知道在蘇州發生了什麼事情:「鎮祥兄,那你這次來是為了?」

「我奉大帥口令前來轉告大帥之命,蘇州之圍已解,忠將軍不必再行牽掛,迅速集中兵力強攻金陵!」

張鎮祥的話讓李秀成頻頻點頭:「請鎮祥兄轉告大帥,金陵已經在我的控制之中,只等金陵城內再次發生內亂,秀成即刻攻城!」

「忠將軍運籌帷幄,讓人敬佩。」張鎮祥淡淡笑了一下,不過似乎話中有話:「忠將軍,你認為要想攻下金陵需要多少時候?」

李秀成輕蔑地說道:「真要開始攻擊,十日之內我必取金陵。前日從金陵城裡傳來消息,洪仁發和洪仁達這兩條狗已經被罷官了,我料這幾日間他們必有動作,八月底,八月底之前李秀成必然把金陵獻給大帥!」

「忠將軍那,你說大帥對你信任不?」

莫名其妙的話,讓李秀成遲疑了下:「當然,秀成本事降將,但大帥對秀成恩重如山,為了營救秀成不惜強行攻擊金陵,秀成感恩不盡。況且秀成以降將之身,大帥非但不疑,反而把大權全部放到了秀成手裡,就連一個監督的人也都沒有,古往今來,能夠對一個降將如此信任的只怕也就只有大帥了,不知鎮祥兄問這話是何意?」

「咱們百戰軍里,一直都分內軍外軍,可大帥你注意到沒有,對所謂的外軍將領那是最最信任的……」張鎮祥朝營房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

「但凡外軍將領有了一些什麼過錯,大帥從來沒有說過什麼重話,可要是內軍將領犯了什麼過錯,大帥沒準就會痛罵一番,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大帥把外軍將軍當成自己的朋友,是用來尊敬的,當然不可以隨便謾罵;可對內軍將領呢?卻當成自己家人一般,自家人罵幾聲也就罵了,有誰會記恨在心的?」

李秀成聽著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張鎮祥又笑了一下,接著說道:

「大帥把我和汶祥分別任命左軍將軍,右軍將軍,不是我們兄弟有多大本事,而是用來平衡內軍外軍用的,這點其實大家心裡都很清楚。

內軍外軍將領之間素來就有矛盾,眼下是在戰時,還不大容易顯現出來,可等到咱們統一全國之後只怕矛盾就會激化。

這一路上來,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大帥要把攻打金陵的任務交給了你,而讓外軍將軍去和洋夷血拚?一來是為了平息忠將軍心中的仇恨,讓忠將軍親手報了此仇,二來,大帥也是考慮到一個平衡。翼將軍攻四川、雲貴,有功,但內軍將領攻克京師,更有大功,那麼這平定髮匪的功勞,也應該給外軍將領了……」

李秀成嘆息了聲:「大帥不容易啊……」

「豈止是不容易,簡直就是煞費苦心。」張鎮祥也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又要統一全國,又要在蘇州浴血奮戰,又要平衡軍中勢力,這每天頭髮也不知道掉了多少。忠將軍,你說是內軍先攻克京師呢,還是你這先攻克金陵呢?」

「當然是金陵先被攻克……」李秀成話才出口,忽然明白了些是,看著張鎮祥,張鎮祥朝著李秀成點了點頭:

「是啊,當然是金陵先被攻克,可這其中就有一遭了,北伐先動,要席捲北方各省,這才可以對京師發起攻擊;金陵後動,只需直接對金陵發起攻擊,這樣一來,外軍將領的功勞又搶在了內軍將領之前。金陵唾手可得,可京師必然會有一番血戰,這樣一來,更加顯得外軍將領的本事,要比內軍將領大了……忠將軍,咱們這些做部下的總該想著為大帥分擔一些才是!」

李秀成明白了,微笑著點了點頭:「所以攻克金陵,不用著急,只需要慢慢打就可,不但要慢慢打,而且在時間上掌握的還要非常有分寸,最好看起來打的艱難一些……」

張鎮祥站起來深深作了一揖:

「忠將軍,這一拜不是為了大帥,而是我這個當哥哥的,幫弟弟向你一拜,但張鎮祥說的這一番話,千萬不可傳到了大帥耳朵里……」

……

「如今的世界,發展變化是很快的,特別是西歐外國。為什麼一個泱泱大國,今天竟會不如西洋的一個小國強大呢?原因就在於中國人因循守舊,不肯接受新東西。洪秀全建立的拜上帝會,實際上是把洋迷信加上中國最落後、最愚蠢、最野蠻的東西混合而成的一個不中不西不洋不土的邪教,宣揚的不是自由、平等、博愛,而是封建迷信、君權神權。

洪秀全掃蕩了中國幾千年的固有道德和文化,廢除了學宮和書院,不去興辦學堂,培育自己的士子,卻搞什麼新科舉,取什麼女狀元,無非是顯示他皇權的威風,要知書識字的人藉此表示歸順。正覺痛惜馳騁疆場十幾年、死傷將士幾十萬換來的半壁江山,不單不能山河一統,反而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太平天國起事之初,反對滿清皇朝的壓迫統治,提倡平等,是為了老百姓過好日子;如果照這樣做法,天王洪秀全豈不是比滿清皇帝更壞、老百姓的日子豈不是比在滿清統治下更苦了么?這樣做法,已經不是換湯不換藥的問題,而是前門趕走了狼,後門迎來了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對於身居高位、私心極重的天王,不知用什麼方法才能把他從昏睡中喚醒……」

中年人在那沉思了一會,又提筆寫了起來:

「我來到天平天國,本來是報著滿腔抱負來的,本來我以為這是一個和滿清皇朝截然不同的政權,並且我向干王提出了組織良好軍隊、設立武備學校及海軍學校、建立有效能的政府、頒定教育制度等建議七條,但是我卻再一次失望了!

這裡根本不是一個樂園,反而要比滿清皇朝更加黑暗。這裡言行巫師化,要求軍民無保留地信從。洪秀全從宣傳什麼上帝賜他寶劍、印綬這一套開始,繼而在玉璽上自稱『洪日』,是普照天下的紅日,要求跟從者盲心盲目地迷信。我還聽說楊秀清、蕭朝貴從他的迷信宣傳中得到啟發,先後創造了十足巫師式的天父、天兄下凡。此兩人死後,洪秀全沒了制約,更隨心所欲大講特講『天話』,甚至說『有天不有人』。還經常將他傳達所謂天意的歪詩,寫在鵝黃緞上,張旗放炮掛出來。此類行徑,是不斷自我造神,以加強對太平軍官兵的精神控制。

我是一個從西洋留學回來的人,當然不會相信這一套……

我從美國回來之後,曾在廣州美國公使館、香港高等審判廳、上海海關等處任職,後為上海寶順洋行經營絲茶生意。在洋行任職後,我就投入師夷自強的洋務運動。

我的本意是用洋人的那一套來富強自己的國家,可是在滿清皇朝,我卻根本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太平天國也一樣不可以,那麼,我究竟應該去哪裡?

洪秀全本就多疑,內訌之後,更是任人唯親。首先是他哥哥洪仁發、洪仁達,分別封為安王、福王,讓兩個老哥掌權,壓制、監視石達開。之後又迫於滿朝反對,不得已取消兩個昏庸兄長的王爵,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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