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9章 盤腸大戰

二十四日整整一天,炮火和血腥都充斥在瓮城內外!

五千太平軍將士,狂風巨浪一樣不斷衝擊著胥門外小小的瓮城,一次接著一次,幾次都幾乎要將瓮城淹沒。

瓮城卻好像一艘狂風巨浪中的小船,幾次都被大浪吹起、落下,但卻依舊頑強的生存著。那面「百戰軍,監造郎的」的戰旗,依舊高高的在瓮城上空飄揚!

在這一天之中,六百太平軍將士倒在了瓮城之下,二十八門火炮在蘇州城樓和瓮城炮火的交相轟擊之下,全部損毀。

林馳整個人都幾乎要被慘重傷亡刺激的發狂,他從來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瓮城,兵不過幾百,但抵抗卻是這樣的激烈……

自己企圖挽回丟失名聲的努力,在這一天之中又成為了流水。

陳玉成並沒有過多的責怪自己的部下,攻擊蘇州之前,自己已經充分考慮到了攻擊會遇到的困難,以及蘇州的抵抗決心。

畢竟,這裡是軍政府的樞紐所在之地。

「沒什麼,今天失敗了,明天再戰也就是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看著滿面羞愧的林馳,陳玉成淡淡笑了一下:

「蘇州只有那麼多的兵力,死一個少一個,我們卻有六萬人,優勢還在我們手裡!」

並不是陳玉成心裡不焦急,而是越在這個時候,身為三軍主帥,越要在部下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從容淡定……

二十五日,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

「天國的弟兄們,我們被妖軍偷襲,被打了個落花流水!昨天,又有六百弟兄死在了這裡,咱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天王!」林馳的聲音在太平軍將士的耳邊響起,清晨的陽光下林馳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猙獰:

「今天,今天一定要拿下瓮城,我帶著你們親自衝鋒,死,我也第一個死!拿下蘇州,殺光妖軍!」

「拿下蘇州,殺光妖軍!」

太平軍將士嘶聲力竭地吼著,瘋狂的揮動著手裡的武器,陽光下,他們的神情就和自己的主將一般的猙獰……

這是發生在蘇州城下,一次慘烈的搏殺。

林馳和他所指揮的太平軍,已經完全豁出了性命,一次被打了下來,第二次又沖了上去,踩著同伴的屍體,冒著前方猛烈的炮火……

蘇州和瓮城組織起來的火力,已經漸漸無法阻擋這樣不要性命的衝鋒,太平軍漸漸衝到了瓮城腳下,甚至連他們的面目都能夠看的清清楚楚……

瓮城的守軍用石頭、用灰瓶、用粱木、用滾水、用太平板、用一切能夠抓到的東西,拚命的朝城下砸著,拚命的阻擋著那些攻城的士兵……

慘呼聲不斷的傳來,一批爬上雲梯的太平軍,被重重的砸了下去,當他們的屍體落到地上,早就已經血肉模糊、皮開肉綻,有的有連本來面目也再也分不清了……

又是一批踩上了雲梯,一個頂多只有十七、八歲的太平軍士兵,第一個爬了上去。

上面一隻灰瓶砸了下來,正好落在這名太平軍士兵的頭頂上,這名太平軍士兵的眼睛完全看不見了,可他身子晃了一下,口裡叼著武器,一隻手死死的抓住雲梯,另一隻手不斷的揮動著盾牌阻擋著……

一塊巨大的石頭落了下來,重重落到了這名太平軍士兵的盾牌上,緊接著就是一聲凄厲的慘叫,這名勇敢的士兵終於從雲梯之上落下……

可是對他屍體的折磨卻還沒有結束,又是一塊巨大的太平板落了下來,正好落到了這名太平軍士兵的屍體上,重重的落在了這名士兵的身上……

在這塊戰場之上,有的只是死亡、血腥、殺戮,不存在憐憫、同情、悲哀,無論你是誰,在這裡,最終的結局也許只是成為一具屍體……

在這裡,生命被漠視,生存的尊嚴被漠視,一切都被漠視,剩下的,只是對於勝利的渴望,為了勝利,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再不重要……

在太平軍這樣不間斷,完全不顧傷亡的衝擊下,瓮城形勢開始變得危急起來,有幾次少量太平軍士兵都爬上了瓮城,靠著守軍奮勇的短兵格殺,這才把登上城樓的敵人打了下去……

「大帥,該增派援軍了!」

張震點了點頭,正想說話,忽然聽到邊上方瑋明說道:「大帥,請給方謹一次機會吧。」

張震怔了一下,緩緩把頭轉向了方瑋明。

「大帥,方謹是我的親戚,也是我最親的一個堂弟,我知道方謹觸犯了國法,可是他終究是個軍人,與其讓他死在大牢里,方瑋明懇請大帥讓他死在戰場上……」

張震又看了一眼莫黑,莫黑微微點了點頭,張震笑了一下:「別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我只會認為荒謬,可是既然是你提出來的,准了……」

「大帥,我代方謹謝謝大帥了!」

當方謹被從大牢裡帶出來的時候,無論如何也都想不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方瑋明看著自己的堂弟,言語之中並沒有多少感情:

「我知道你心裡很冤,但為了我們方家,去死吧,方家從來沒有出過一個戰將,今天就從你身上開始。方謹,不要活著回來……」

方謹默默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做。

自己從小就最崇拜這位堂兄,無論堂兄讓自己去做什麼,自己都會義無返顧的去做,從來也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讓自己去禍害鄉里,儘管自己的心裡並不情願,但卻還是這樣做了,因為自己知道堂兄讓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現在,又該輪到自己去死了。不是為了方家,而是為了自己的堂兄……

大牢里的陰暗潮濕,讓方謹自己這一輩子也都無法忘記,自己是個軍人,大牢,不是自己應該在的地方,戰場,才是自己最後的歸宿!

「撫遠校尉,你的武器!」

接過了武器,方謹默默地看著堂兄,然後跪倒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來,什麼話也沒有說,翻身上了自己的戰馬……

……

「殺,殺!」

瓮城上下已經混戰成了一團,上百個太平軍士兵不顧性命的登上了城樓,城樓,轉瞬就變成了一個狹小的戰場。

博敦用力揮動著手裡的鋼刀,血花飛濺之中,慘呼聲哀鳴聲不斷傳來,就連博敦自己也都不知道究竟殺了多少的人。

全身都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博敦忽然打了一個趔趄,惱怒的迴轉頭去,野獸般的狂吼了一聲,奮力揮刀,將那個從背後偷襲自己的敵人砍成了兩半。

胳膊上又是一陣疼痛,手裡的武器再也把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可是疼痛僅僅就那麼一瞬間,博敦一把抓住了刺向自己的一枝長矛,用里一拉,那個太平軍士兵就被拉到了自己面前。

驚慌、恐懼……所有害怕的表情都呈現在了這個士兵的面上。

博敦奮力揮出一拳,拳頭重重的落到了這士兵的面門上,太平軍士兵痛苦地蹲倒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面門,血,不斷地順著他的指縫流了出來。

博敦狂吼著,正想用長矛把這敵人刺死,忽然看到那士兵鬆開了手,看著自己的一雙眼睛裡驚恐萬狀……

不知道為什麼,博敦的心忽然好像被刺了一下。

這個眼神,自己曾經無數次的看過,這是人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眼神……

人,往往就是那麼微妙,一轉眼間,一個不經意的動作,會在瞬間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博敦手裡的武器,再也刺不下去了……

但慘叫聲卻依舊從那太平軍士兵的嘴裡傳了出來,這一聲叫聲,很快把博敦重新拉回到了戰場之上,定睛看去,方謹正咬牙切齒的把刀從敵人的屍體里一點一點拔出了出來:

「監造郎,奉大帥命前來增援!」

沒有更多的話,回手又是一刀,口中「殺、殺!!」之聲不絕於耳。

「殺,殺啊!!」

博敦也好像瘋了一樣沖著那些登上城樓的太平軍士兵殺了過去,自己是個軍人,自己的職責不是同情,僅僅如此而已……

……

血腥味如此的刺鼻,不斷衝擊著人的味覺和早已經變得麻木的神經。

倖存下來的士兵,默默的把同伴的屍體從城樓上搬走,然後,又把那些敵人的屍體堆積到了一起。

不為了別的,當下一次攻擊到來的時候,這些敵人的屍體,一樣可以做為守城的武器……

城外,太平軍開始重新部署兵力,博敦看了一眼:「方兄,髮匪要從左右兩個方面開始攻擊了!」

「我左,你右!」方謹的回答非常簡單。

博敦點了點頭,忽然問道:「方兄,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

方謹怔了一下,接著苦澀地笑了:「有些事,你不懂,你不懂,永遠也都不會懂的……」

是的,博敦不會懂的,從堂兄把自己帶到百戰軍的那一刻開始,方謹所為之效命的對象,已經只有一個人了:

自己的堂兄,方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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