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2章 反擊!(三)

反擊都分成兩種,就好像戰場也分成兩種一樣。

在九江對湘軍發起反擊的同時,張震對曾國藩的反擊也開始了。

必須要穩定住一切可以穩定住的局勢,無論是在什麼方面。

張震知道,戰場上取得的勝利,並不足以保證自己的軍政府能夠站穩腳跟,也並不足以保證將整個天下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裡。

所以爭取曾國藩,就成了張震目前最需要做的事,張震同樣知道,曾國藩一定會為自己的信件動心的……

曾國藩絕對不是一個滿清的忠臣,在另一段歷史上,如果條件能夠許可,曾國藩或許會選擇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現在,這樣的條件已經成熟了。

湘軍在戰場上屢戰屢敗,無論在江西,還是在湖北,這將會超出咸豐的最低忍耐限度,再來一次「丁憂」,是曾國藩絕對無法忍受的。

但是曾國藩的心裡一樣有擔憂,讓兩湖脫離於滿清朝廷,非但會讓素來以正統道德面目出現在世上面前的曾國藩形象大受打擊,而且也會遭到滿清最殘酷的報復。

甚至,連兩湖之地的士紳也未必人人都會站在曾國藩的一邊……

而張震的這封信,是在給曾國藩打一針強心劑,張震清楚的告訴曾國藩這個老對手,一旦兩湖獨立,自己非但會立刻停止在湖北的軍事行動,而且還會在軍事上、道義上給予曾國藩最直接的幫助!

其實在曾國藩需要喘息的時候,軍政府也該得到喘息的機會了,暫時的合作,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這封信你看一下罷。」曾國藩苦笑著把信交到了曾國華的手裡。

曾國華看了一會,並沒有出現曾國藩想像中的驚訝,他緩緩的把信放了下來,略略帶著一些苦惱地笑了一下:

「大帥,我想張震的建議是對的……」

「是嗎?」曾國藩甚至沒有抬頭。

「大哥,咱們也該為自己考慮了。」曾國華苦澀地笑了,就連稱呼也都變了:

「朝廷命令咱們攻佔九江,攻佔江西,可是咱們不但沒有做到,而且就連武昌也都丟了,朝廷不會放過咱們的,也不再會相信咱們湘軍了。

我甚至想過了朝廷會怎麼對付咱們,罷免兄長,裁撤湘軍,甚至會把整個湘軍接管過來,讓兄長多年心血付之流水。湘軍再也不是姓曾了,湖北也再也不會姓曾了,兄長將來能做什麼?當一個農家翁,還是當一個理學先生,把兄長胸中那些才華去教給別人?這不是兄長所要的,也不是我們這些當部下做弟弟想要看到的……」

「當一個農家翁?還是當一個教書先生?」曾國藩嘴裡不斷重複著這兩句話,然後重重嘆了口氣:

「說下去,繼續說下去。」

曾國華知道如何今天不把自己心裡想的全部說出來,將來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兄長,其實弟兄們也都不想再打下去了……

咱們一敗再敗,那些老兄弟們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您再看看那些熟悉的面孔現在少了多少?就連沅浦,沅浦都已經戰死了,在這麼下去恐怕所有的人都會死去……

失去了部下,失去了湘軍,您什麼都不是了,朝廷對您也再也沒有任何顧忌,您仔細想想,這些年來您為朝廷這麼賣命,可是朝廷給了您什麼?朝廷什麼時候真正信任過您?就連一個湖北巡撫,也是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給您的,朝廷想罷免就罷免,從來也都沒有把您真正當成一回事情,可您……」

曾國華說到這裡稍稍喘息一下,看了一眼自己兄長:

「可是,現在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就出現在了您的面前,我相信張震不是真心想要幫您,但是這卻是我們能夠利用的機會,也是我們湘軍最好的機會!

張震需要休息,而我們也可以藉助這次機會得到喘息,重新武裝咱們湘軍,以便重新捲土重來!

可是必須要讓張震給咱們一個明確答覆,也就是說必須讓張震給我們提供火器,提供重新組建水師戰船,以及重新歸還武昌……」

曾國藩在那沉默不語,這件事情實在太重大了。究竟是繼續維護自己的形象,當一個大清的忠臣,還是,如曾國華需要自己做的那樣?

實在是太難抉擇了,也許這是自己一生之中最艱難的一次抉擇。

自己從來都是一個理性的人,做出的每一個選擇也是最理性的,而這,在指揮湘軍作戰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一個團隊往往是有性格的,某種程度上,領導人的性格決定了團隊的風格,尤其是初創時期的領導人。曾國藩與湘軍的關係,同樣也是如此。

湘軍並不是一支天才的部隊,它甚至沒打過什麼堪稱經典的戰役,它只是拼盡全力慢慢消耗對方,同時,一點一滴地壯大自己。從總體上說,曾國藩的用兵非常謹慎,他從不盲目出擊,也很少用奇兵,每一場勝仗都不算完美漂亮。

在湘軍與太平軍所進行的前期和中期的幾乎所有戰鬥中,很少有那種壓倒性優勢的勝利。可以說,每一場戰鬥的勝負,都在毫釐之中。雙方的爭鬥,完全是一種拼人數眾寡、拚死亡數字的過程。這樣,即使是勝利的一方,也是奄奄一息,九死一生。

而曾國藩認為自己最為讓人欽佩的一點就是:在與太平天國軍隊長時間的對峙中,從未犯下低級錯誤,很少頭腦發熱,急不可耐,將自己的命門暴露在敵人手中。

這一點,與其說是自己會打仗,倒不如說是自己具備戰爭的素質,每當危險來臨的時候,自己總是像一條蛇一樣,變得更警覺,更緘默,也更冷峻,雖然他有時候表現得十分焦躁,但他總是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儘力使自己像冰一樣冷靜,像竹子一樣堅韌。

這樣的性格,使得他與他的軍隊始終有一種堅忍不拔的特質;在這樣的對手面前,敵人往往會望而卻步,經常性地陷入氣餒之中,無法產生勝利的自信。

但是,現在自己發現這份自信,已經隨著時間流逝,在那一點一點的消失。

戰場上的失利,帶來的各方面的影響都實在太大了,無論是在士兵的信心士氣上,或者在別的什麼方面……

在江西的失敗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由於戰事的不順利,湘軍在給養上也遭遇到很大麻煩。最初,曾國藩籌餉的基本辦法是留下比中央財會制度所能提供的更多的資源,也就是說,曾國藩會同地方大員制定一些新的收入政策,來保證軍餉的發放,主要措施包括:

一是設置一些不受戶部直接控制的新的地方歲入項目,將這些所得截留;二是他的部屬一旦就任撫督之後,便將歲入權集中在自己手中,避開戶部的干預,將其中的一部分用於湘軍的供給;三是賣官鬻爵。在湘軍興辦之初,湖南巡撫駱秉章為了支持曾國藩,把這一項權力交給了曾國藩,這樣,出售官銜所得成為早期湘軍主要經費來源之一。

隨著湘軍人數的增加,到了後來,這三項措施用到了極致,也無法保證軍隊的供給,湘軍欠餉情況非常嚴重。因為欠餉,軍士們士氣低落,開小差的,甚至圖謀不軌的都有。內部軍心不穩,讓曾國藩尤為擔心。由於曾國藩沒有地方大權,所以,很多當地官吏都視曾國藩的湘軍為額外負擔,用得著時,供給還算及時,用不著時,供給就變得拖拖拉拉。

打了勝仗沒有獎勵,如果戰敗,則備受譏笑,供給更是無從談起。曾國藩雖然掛了一個「兩江總督」的頭銜,但那些大大小小的地方官一直存有戒心,經常陽奉陰違,硬磨軟抗。有時甚至還為曾國藩設計陷阱,讓他自己往下跳……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疊加在一起,千頭萬緒,讓曾國藩困頓無比。雖然曾國藩的意志一如既往地堅定,但每每遇到這樣的麻煩,也感到束手無策,忍不住長吁短嘆,甚至會激起憤怒。

而現在,一個擺脫這樣麻煩的機會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張震向自己伸出了手,自己這一輩子最大的敵人,居然會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向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

看到兄長沉默在了那裡,曾國華忽然一把抓住了曾國藩的手:「兄長,你看看,你仔細看看,咱們的士兵還有想打仗的嗎?」

朝著外面看了過去,士兵們無精打采,懶懶散散地坐在那裡,就連那些官長,也都和他們的部下一樣,根本就沒有任何精神。

到了開飯時間,那些士兵忽然一窩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爭先恐後的擁在了一起,完全毫無紀律的哄搶著食物。

搶到食物的士兵急忙躲到了一邊,大口大口把吃的塞到嘴裡,然後如釋重負的躺倒在了地上,好像一天中最重要的一樣事情已經做好了……

這樣的事情,哪裡還有分毫戰鬥力可言?這樣的部隊,哪裡還能繼續為自己去取得勝利?

曾國藩慢慢走了出去,看到自己的大帥出來,士兵們並沒有起身,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很快低下了頭,繼續把全部注意力都投放到了食物之上……

不知不覺之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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