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1章 反擊!(二)

反擊!

號角已經吹響,在經歷了最艱苦的防禦戰之後,百戰軍大反擊正式拉開帷幕!

九江、梅花洲……兩個方向同時展開攻擊!

火炮開始噴射出怒火,一陣一陣不斷轟擊著敵人軍營,而在此之前,為了取得九江,湘軍已經整整轟擊去了十餘萬斤火藥,五十萬斤槍子。

這幾乎就是滿清的全部力量了,整個家當都已經被搬到了九江!

而一直非常依賴火器的百戰軍,在和湘軍的炮火對決之中,似乎完全落了下風,完全的被湘軍壓制住了……

但是非常清楚百戰軍實力的康雪燭,卻知道這並不是百戰軍的全部!而此時,自己的這一擔心終於得到了印證。

一直在那堅持隱藏自己實力的炮火,張開了血盆大口,似乎要一口就把面前一切吞沒,把對面的敵人徹底淹沒在炮火之中。

「轟隆隆」的聲音,從第一聲開始就再也沒有停止過,一陣接著一陣,不斷摧毀著湘軍軍營里的一切……

「大人,百戰軍炮火太猛,弟兄們傷亡實在太大了,恐怕要堅持不住了!」

康雪燭冷冷地看了一眼說話的人,面上沒有任何一點感情:「當初百戰軍是怎樣頂住的,你們也都給我怎樣頂住!後退一步者,格殺勿論!」

說著看了一眼身邊部將,部將會意,很快帶過了一名之前被抓住的百戰軍俘虜,康雪燭來到軍前,看著那些有些驚恐的湘軍士兵,聽著外面隆隆炮聲,接過了一把大刀:

「康雪燭在此,今日我與爾等同生共死,不得後退半步,有退後者皆死!且先殺將立威,以宣我湘軍勇名!」

說著大刀揚起,狠狠一刀落下……

當那顆頭顱滾落到地上的時候,康雪燭的心卻忽然跳了一下,因為他發現,這顆頭顱居然還睜著大大的眼睛……

……

戰爭讓曾國藩失望,也使其充滿痛苦。痛苦在於,曾國藩不得不改變自己;而自己,又不滿意,甚至厭惡這種改變。多年來理學的熏陶,已讓曾國藩習慣於用榮辱感以及道德的是非標準來判斷問題,對待任何事情,都力求在道德範圍之內,爭取做到中庸完美。

在某種程度上,曾國藩甚至算得上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是一個保守的道德主義者。但戰爭讓曾國藩的經世之心遭遇了阻力,在更多的時候,曾國藩不得不屈從戰鬥本身,以勝敗來約束自己的行動。

戰爭的目的就是全力爭勝,在這樣的根本面前,曾國藩不得不讓自己的內心和行為扭曲,不得不讓道德和榮譽妥協,不得不向那個龐大而腐朽的官場妥協。

而現在,戰爭讓曾國藩充滿了失望。這種失望,在某種程度上,並不是對戰爭的勝負或者結果,而就是對戰爭本身。

湘軍出道以來,把各地的戰場都算上,幾乎是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蒼山洱海,殘陽如血,其殘酷程度、激烈程度,都非常人所能想像。曾國藩把戰爭比作『血肉磨坊』,它的殘酷讓曾國藩觸目驚心。尤其是對人性在戰爭中的扭曲和醜陋,曾國藩更感絕望。

在和平環境里,人性,至少還有邊緣和底線,輕易之間,是不突破底線的;但在戰爭中,人性之中的兇殘與醜陋幾乎無法控制。平日里曾國藩孜孜追求的清明和理性,在戰爭的環境中,更是無從談起?

戰爭如此的兇殘和暴戾,想起來,就讓曾國藩心驚肉跳。

戰爭讓曾國藩失望,也使其充滿痛苦。痛苦在於,曾國藩不得不改變自己;而自己,又不滿意,甚至厭惡這種改變。多年來理學的熏陶,已讓曾國藩習慣於用榮辱感以及道德的是非標準來判斷問題,對待任何事情,都力求在道德範圍之內,爭取做到中庸完美。在某種程度上,曾國藩甚至算得上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曾國藩清楚地知道,要贏得戰爭的勝利,自己的手下盡量地少犧牲,他必須得委屈自己。曾國藩困惑的根本在於,即使是這場戰爭勝利了,這個龐大的帝國也沒有實質性的改變和進步。自己犧牲一切拚命來維繫這樣的道統,又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呢?

讓曾國藩感到失望的還有自己的部下。一開始,曾國藩對於自己組建的湘軍,還抱有理想化的成分。在他看來,自己親手建立的軍隊應該是一支紀律嚴明、愛民如子、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武裝力量。

在這支軍隊中,各級軍事將領應該不為名不為利,以天道作為自己的責任。因此,曾國藩一開始就讓那些與自己志同道合的讀書人擔任湘軍的各級指揮者,想以文化和道德的力量來塑造軍隊之魂。

但經過數年艱苦卓絕的戰鬥之後,曾國藩越來越不能容忍這支軍隊的不斷的失敗了。

曾國藩之所以如此失落,是因為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剛剛得到了一個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

武昌已經丟了!

「雖賢哲難免過差,原諸君讜論忠言,常攻吾短;

凡堂屬略同師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盡我心。」

強忍著巨大悲傷,曾國藩幾乎是用盡全部力氣寫完了這副自己最喜歡的對聯,然後,精疲力竭的倒在了椅子之上……

「大帥……」

曾國華走了進來,見到大帥癱軟在了椅子上,稍稍愣了一下,不知自己應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自己的兄長說話。

他和曾國荃最大不同在於,曾國華從來都是非常尊重自己兄長,在別人面前隨時隨地也都會叫曾國藩「大帥」,維護大帥面子……

「說吧。」曾國藩看起來有些有氣無力。

「張震,張震讓人給你帶來了一封信……」曾國華在那猶豫許久,終於說道。

曾國藩一個機靈,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什麼?張震的信?」

「是的,我剛剛才收到的……」說著,曾國華掏出一那封信放到了曾國藩面前。

「……你我互相各呈心機多年,彼此爭鬥,我反了,難道曾帥以為自己日子也會好過嗎……這個異族的朝廷,可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們漢人……

武昌已經落到了我的手裡,想要重新奪回去千難萬難,武昌既然丟了,難道曾帥以為兩湖之地還能保全多久……

即便本帥停止用兵,滿清朝廷必然逼迫曾帥重新奪回武昌,而後再奪江西、安徽、江蘇……曾帥以為勝算幾何……

江西退兵,湘軍必然名譽掃地,朝廷和咸豐必然震怒無比,或死逼曾帥,或罷免曾帥,曾帥和湘軍左右為難,張震深為曾帥湘軍擔憂……

曾帥莫非忘了大悟村之病了嗎……」

看到這裡,曾國藩一個哆嗦,大悟村之病,張震是怎麼會知道的?

在大悟村的時候,由於心情不好,曾國藩不久就病倒了,並且,一病不起,發起了高燒。

曾國藩在湘潭的老友歐陽兆熊得知曾國藩的情況後,特意推薦名醫曹鏡初來到白楊坪,為曾國藩看病。面目和善的曹鏡初在望聞問切一番之後,認為曾國藩思郁過度,思傷腎,憤傷肝,以致身體紊亂,急火攻心;同時,形而下者謂之體,形而上者謂之心,病灶自下而上蔓延,由腹、腎、骨,而至腦部、神經,這已經不僅僅是身體的病,也是心理之病了。

於是,曹鏡初給曾國藩開了一劑藥方,讓曾國藩早晚煎服。看病之餘,熟讀詩書的曹鏡初還跟曾國藩談天說地,曹鏡初對曾國藩說:岐黃可醫身病,黃老可治心病。閣下還是多讀一點黃老之作,這樣,也許對於身心都有利!

病榻之上的曾國藩如醍醐灌頂:是啊,有什麼放不下的呢?人生一世,譬如朝露,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為何要拘泥於一些小事耿耿於懷呢?彷彿是在那一剎那間突然開悟,曾國藩的心病一除,身體就一天天地好了起來。

在這以後,曾國藩似乎一下領悟到了許多東西……

可是曾國藩真的不太明白,這樣的事情遠在江蘇的張震是從什麼地方得知的?

搖了一下腦袋,又繼續把信往下看了下去:

「……張震以為,若曾帥能夠割據兩湖,停止對我軍政府繼續用兵,豈不美哉?本帥亦可保證,只要湘軍不動,我百戰軍也決不會動。

若滿清朝廷興起問罪之師,我百戰軍水師旦夕可以到達,我武昌大軍旦夕可以到達,我軍政府十萬兄弟旦夕可以到達!

曾帥何必屈居人下,惶惶不可終日?以曾帥能力,即便做個兩湖之王又有何難?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也!

我軍政府與曾帥交相呼應,互為犄角,曾帥大可視天下局勢而後再動,其兩全其美之事,張震肺腑之言,還請曾帥千萬三思!」

曾國藩的一顆心,在那「蓬蓬」跳了起來,張震,這是在公然勸說自己造反,可是信中的這「兩湖之王」幾個字以及眼下遭遇,卻又讓自己的手緊緊握住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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