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永遠都是為了某些目的而在那裡服務。
無論是主動開戰的那一方,還是被動應戰的那一方,一旦被戰爭卷到其中,總會再也無法離開戰爭所帶來的血淋淋的殺戮之中。
在九江這塊古老的戰場上,百戰軍和湘軍正在這樣的殺戮之中煎熬著。
有的人已經死了,戰爭的勝負和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有的人還活著,可是活著對於他們來說未必就是什麼幸福快樂的事情。
他們還要在那熬著,熬著,誰也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
這,就是戰爭唯一能帶給人的東西。
這個時候發生在九江的戰爭,已經有些熱兵器時代戰爭的影子,雙方互相以火炮互相對射,都企圖用炮火壓制住對方。
一個炮火銳利,一個火炮眾多,各有各的優勢,誰也無法徹底將對方壓制。
湘軍依仗人數優勢,向梅花洲發起了一波接著一波永遠也沒有停息的衝鋒。隨著時間延長,湘軍人數上的優勢開始逐漸體現出來……
連續兩天,梅花洲都遭到了強烈衝擊,情況一次比一次危急,有幾次百戰軍都和湘軍混戰到了一起,戰鬥到最緊急的時刻,甚至連那些炮手也都全部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但是無論戰鬥進行得多麼慘烈,張榮沅卻始終都沒有什麼慌張,從戰鬥開始的第一天,他就一直在自己的大營里這麼安靜地坐著。
沒有向九江要求援軍,甚至沒有叫一聲苦。都尉鎮靜自若的樣子,似乎讓士兵們感覺到了什麼事情,都尉既然那麼鎮定,一切一定已經有了準備。
七月四日,戰鬥進行到了第四天。
梅花洲外所有防禦工事幾乎都被湘軍炮火轟踏,百戰軍的士兵們幾乎是在那裡拿性命阻擋著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
下午,形勢漸漸緊張起來。霆字營以人海戰術,在短短的一個上午,接連發起九次攻擊,一次比一次更要兇狠。
在這九次攻擊中,幾乎每一次都是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靠著百戰軍士兵的咬牙苦戰,這才勉強把湘軍打了回去。
但傷亡實在太大了,大的讓人有些無法承受。而且連續幾天的戰鬥,已經讓百戰軍的將士身體精神都疲乏到了極點……
隨即,身帶重傷的鮑超孤注一擲,下令霆字營全部士兵,一律投入進攻。鮑超勇猛善戰,但卻也是一個非常精細的人。他已經看出了對面部隊的狀況,很顯然,在這樣的狀況下或許這將是自己的最後一次衝鋒。
梅花洲的防禦陣型漸漸有些散亂,士兵們已經明顯無法抵擋住湘軍這樣的攻擊,而就在防禦陣型即將崩潰的時候,翼衛都尉張榮沅忽然出現在了戰場之中!
「還有三天!」張榮沅忽然厲聲大吼:
「三天,再頂住三天,兩萬援軍馬上就到,兩萬!殲滅湘軍,保衛九江!」
在這樣的戰場之上,有的時候一句話帶來的力量讓人無法置信。
三天,再堅持三天就有兩萬援軍,這就好像是個快要餓死的人,忽然傳遞來了一個讓其生存下去的話,而這話,迅速提升了百戰軍將士逐漸失去的信心。
原本,是毫無希望的守下,但現在,士兵們開始清楚地知道,兩萬援軍正在向和自己靠攏,已經一個三天頂下來了,只要再頂一個三天什麼都結束了。
對面一樣還是那麼多的士兵,對面的湘軍也在急劇消耗之中,沒有理由能夠頂下第一個三天,就不能頂下第二個三天!
信心,帶給戰場上的變化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三天,弟兄們,再堅持三天,援軍馬上就要了!」
「再堅持三天啊,弟兄們!」
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傳了出去,很快,整個梅花洲所有的兄弟,都知道了兩萬援軍正在星夜啟程趕往這裡。
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忽然重新煥發出了火力;原本坐在地上根本不想起來的傷兵,猛然好像注入了什麼從地上一躍而起!
決戰,最後三天的決戰!
……
「都尉,援軍,援軍到了啊,八千援軍到了!」
部下欣喜若狂的聲音,並沒有讓謝逸有任何的激動。依舊平靜的站在九江城樓,看著對面的湘軍大營:
「翼衛都尉那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情況非常緊急,湘軍在那玩命了,霆字營光是今天一個上午就沖了九次,翼衛都尉那我看快要頂不住了!」
「都尉,咱們援軍到了,把援軍全部拉過去吧,晚了恐怕來不及了!」
「都尉,我願領兵增援!」
部下七嘴八舌的話,卻讓謝逸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
「你們說,如果沒有援軍,翼衛都尉那裡,還能堅持多少時候?」
「頂多一天!」
「我看玄,恐怕連今天都堅持不過去了……」
謝逸的嘴唇緊緊抿在了一起:「八千援軍即便全部拉過去,湘軍一樣也可以增兵,不過還是在那打一場消耗戰而已,湘軍一樣不會退的,可咱們的任務,不光是要守住九江,還要找到機會狠狠的打一下湘軍!」
部下們面面相覷,都尉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一些。能夠成功守住九江已經很不錯了,可聽都尉話里意思還要痛打湘軍。
「反擊,堅決反擊!」謝逸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面前城牆,話里再也沒有半份猶豫:
「從九江撥出五千人,隨時準備出擊!湘軍炮火此時全部集中在了梅花洲那裡,命令火炮從現在開始不停轟擊湘軍大營!」
「都尉,那梅花洲那裡怎麼辦?」
「告訴翼衛都尉,無論如何都要頂住,哪怕梅花洲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也一定要死死頂在那裡!」
部下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謝都尉是在那那梅花洲的五千兄弟做為一個賭注了……
……
「大人,那麼急著叫卑職來有何吩咐?」
南昌知府彭霸天顯得有些煩躁,在自己的衙門裡來回走動,見到部下進來,急忙問道:「咱們這裡可用之兵,現在全部拿出來還有多少?」
「回大人話,上次湘軍來了一次,咱們總武裝起了一千多人,加上最近徵募準備送去訓練的,大概加在一切有兩千多人樣子,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全部集中起來,給我送到九江去!」彭霸天更無半分猶豫,大聲說道。
「送到九江去,大人……」部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在那遲疑著問道。
「不錯,九江!」彭霸天從來都沒有那麼堅決過,目光好像投到了九江方向:
「湘軍集中全部力量進攻九江,聽說前幾日左宗棠又帶著大批援軍抵達,十多萬人那,九江防禦力量嚴重不足!
萬一九江有失,則我南昌也將不保,咱們這有多少力量,就往九江派多少力量,保住九江,其實也是保住了咱們南昌!
雖然大帥並沒有要求咱們增援九江,可是咱們自己不能不先考慮著,救九江就等於救自己,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明白了,大人,我這就親自帶隊火速增援九江,決不耽誤了軍務要事!」
……
江西,臨時巡撫衙門。
「大人,三千五百士卒集中完全!」
「好,立刻調往九江!」趙清源砸了一下案幾,大聲說道:
「湘軍正在全力進攻九江,九江戰事吃緊,不容有片刻耽誤,若是不能及時趕到九江,你自己把腦袋摘下來,到大帥面前那裡去請罪吧!」
「是,卑職一定按時趕到九江!」
……
安徽。
兩千餘士卒整齊站立,華東辰冷眼看著這些士兵:
「弟兄們,湘軍正在進攻九江,進攻江西,江西一旦有失,我安徽亦不能保,安徽雖也遭到清軍攻擊,但我軍政府和滿清決戰地點乃在江西,守住江西,就等於守住兩江!
我命令你們,火速增援江西,增援九江,戰馬跑死了用你們的兩隻腳跑,腳跑斷了,爬也要給我爬到九江,決戰九江,決戰江西!」
「決戰九江,決戰江西!」
……
「弟兄們,跑啊,跑啊,都給我跑啊!大帥有令,第一個踏上九江的,連升三級,賞銀萬兩!」
張全的聲音聽起來特別響亮,那些剛剛從新軍營出來的士兵,一個個好像發了瘋一般,豁著性命在那往前跑著,跑著,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疲憊。
一個士兵跌倒了,很快邊上兩個兄弟一彎腰扶起了他,沖著他的耳邊不知在那大聲叫了幾句什麼,那個跌倒的士兵很快又在同伴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向前衝去……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