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4章 曾國藩和湘軍

湘軍將領們再次見到曾國藩的時候,幾乎無法相信這就是當日帶領他們和髮匪浴血苦戰,屢戰屢敗卻又屢敗屢戰的曾帥!

曾國藩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蒼老了二十歲一般,就連走路的時候都要別人攙扶這才勉強不會倒下一般。

「大帥,大帥!」那些部下一齊叫了出來,眼睛之中好像就要流下淚來。

曾國藩動了一下嘴,也不知是哭還是在笑,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抖動著雙腳坐了下來,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都沒有發出來。

就在幾天之前,傳來了湘軍吉字營在石達開的攻擊之下全軍覆滅,九帥曾國荃生死未知的消息,讓湘軍上下都陷入了巨大的悲哀和恐慌之中。

先是胡林翼水師全軍覆滅,接著又是湘軍最有戰鬥力的吉字營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水陸兩師接連覆滅,是湘軍自從組建以來從來也都沒有過的……

「老九,老九有消息了嗎……」眼看大營之中一片死寂,曾國藩顫抖著聲音問道。

部下茫然搖了搖頭,曾國藩長長嘆息一聲,目光在部下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康雪燭的身上:

「西才,西才,你說,現在應該怎麼辦?」

康雪燭心裡也是一片茫然,曾國荃失敗之快是完全無法想像的,石達開那裡來的力量,居然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一口吃了吉字營?

「曾帥,情況緊急,若僅僅是個石達開,那還好辦,萬一其中有張震身影,一旦張震徹底控制住了江西,趁勢兵鋒直指雲貴……」

話音未落,就聽到外面一陣嘈雜,幾個士兵扶著一個人進來,一見曾國藩之面就大聲說道:

「曾帥,曾帥,梁夢才,梁夢才回來!」

連著曾國藩在內的湘軍將領一齊站了起來,就看到出現在面前的梁夢才,哪裡還有半點人樣,渾身血污不說,就連一條胳膊也已失去,空蕩蕩的袖子胡亂的塞在了腰間。

「你,你怎麼弄成了這副樣子?」康雪燭上前走了一步,抓住了梁夢才的袖子,鼻子里算了一下,眼淚幾乎就要落了下來。

整個湘軍之中,最和康雪燭交好的就是梁夢才,讓康雪燭最佩服的人,除了一個曾國藩之外也只有梁夢才一人而已。

可是自己的這個唯一好友,現在卻落到了這個樣子……

「夢才,夢才,吉字營,還有老九怎麼樣了……」曾國藩顫抖著身子,走到梁夢才面前,眼裡滿是緊張,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曾帥,吉字營,九帥,沒了,沒了,都沒了啊!」

好像遭到了雷打一般,完全呆在了那裡。

「曾帥,保重啊!」

聽了部下帶著哭聲的話,曾國藩忽然慘笑了下,然後一張開嘴,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緊接著,一個人就朝後倒下了去……

「曾帥!!曾帥!!」

大營里好像炸開了鍋一樣,所有將領全部沖了上去,扶起曾國藩坐到椅子上,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大夫的叫大夫。

過了一會,曾國藩悠悠醒來,看了一眼身邊眾將,長長嘆息一聲:「老九,老九,吉字營,我的吉字營那……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梁夢才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曾帥,我吉字營自從進入江西以來,一路勢如破竹,可是打到南昌之後,卻遭到了城裡強力阻擊,我等連續攻擊都未能攻下南昌。

後來,石達開上來了,九帥接連吃到幾個敗仗,安義等地連續失陷,九帥想要退兵,可是心裡想著曾帥託付,卻又不敢退兵!

後來九帥率軍一路到了九曲嶺和松墳坪一帶,未曾及時撤退,結果被石達開團團圍困在了那裡不得脫身,終至全軍覆滅……」

「石達開,石達開,我曾國藩和你不共戴天,我湘軍和你不共戴天!」渾身都在那裡抖動,曾國藩指著營外破口大罵……

「曾帥,九帥不是死在石達開的手裡!」忽然,梁夢才放聲大叫:

「曾帥,九帥沒有死在石達開的手裡,九帥,九帥是死在了張震手裡!」

`曾國藩和湘軍將領大驚失色,一齊都把目光投擲到了梁夢才的身上。

梁夢才站起身來,把那段惡夢一般經歷全部說給了曾國藩聽了,等把經過前前後後說完,又在那裡咬牙切齒說道:

「原本為了保全將士,九帥下令投降,這乃大仁大義之舉,雖於九帥名譽有虧欠,可是卻保全了三萬將士性命,九帥有功無過!

可是那些百戰軍的,卻拒絕九帥投降,還調來上百門的火炮,對著吉字營就是狂轟,曾帥,三萬人,三萬人,就這麼活活的被炸死了啊!

九帥本來有機會逃出的,可是九帥卻沒有這麼做,九帥告訴卑職,死,也要和弟兄們死在一起啊,曾帥,曾帥,為九帥和吉字營的弟兄們報仇啊……」

曾國藩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幾乎再度噴了出來,強行忍了下去,死死盯著梁夢才說道:「你呢,你為什麼還活在這裡,三萬弟兄和九帥全都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

聲音相當嚴厲,可是梁夢才卻一點畏懼也都沒有:

「曾帥,梁夢才是還活著,可是這不是梁夢才怕死,我要活著,我要活著把這個消息帶給九帥和朝廷,梁夢才不惜斷臂以求石達開的信任,在百戰軍那的兩天兩夜,梁夢才不知忍受了多少屈辱,可梁夢才必須活著,活著,我要告訴曾帥,九帥和三萬兄弟是死在誰的手裡,我要告訴曾帥,咱們真正的仇人是張震!」

說到後來,幾乎是在那裡嘶啞著嗓子喊叫,說到了後來,幾乎已經分辨不清梁夢才在那說些什麼……

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曾國荃和三萬湘軍是被誰殲滅的了。

曾國藩面上一點人色也都沒有,在那坐了半晌,猛然站了起來,咬牙切齒說道:「全軍集結,集結,決戰,我要和張震決戰,報仇,為我湘軍弟兄報仇!」

「曾帥,不可!」康雪燭一步上前大聲叫了起來,聲音里透露著急切:

「曾帥,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和張震決戰,吉字營新遭失敗,我們哪裡還有力量再和張震決戰?」

曾國藩眼神陰冷,冷冷看著康雪燭,卻看到康雪燭咬著牙齒,不顧一切說道:

「越是這個時候,大帥越不可意氣用事,張震希望的就是大帥在這個時候和百戰軍決戰,如此我湘軍不保,兩湖不保,甚至,甚至朝廷不保!」

梁夢才也不顧傷勢沉重,大聲說道:

「卑職以為康雪燭此言甚是,新敗之軍,斷無再次決戰道理,此時應當收縮全部兵力,死保兩湖不失,以防張震趁勢直入兩湖之地!」

曾國藩在那呆了半晌,面上陰晴不定,到了後來終究還是把一口氣咽了回去,頹然坐回到了座位之上……

曾國荃固然死的很慘,三萬湘軍也死的很慘,可是,現在的確不是和張震決戰時候,這樣,只會把湘軍最後力量也都消耗殆盡……

「曾帥,迄今之計,除了死保兩湖之外,還必須立刻飛馬報告朝廷,把張震反意立刻讓朝廷皇上知道,早做準備以防措手不及……」

看到曾國藩的樣子,康雪燭長長鬆一口氣:

「曾帥應當立即請求綠營、江南江北大營,一切可以集中起來的力量,迅速向我們這裡靠攏,同時還要命令雲貴等地緊鎖邊境,以防石達開趁得勝之時,攜得勝之軍直取雲貴!」

「不光如此,還要命令各地主動向兩江進軍,對張震造成強大壓力,迫使張震不敢輕舉妄動!」此時梁夢才也站到康雪燭身邊,說道:

「此刻千萬不能讓張震肆無忌憚,一旦被張震站穩腳跟,則大勢去也,天下再也沒有能夠遏制張震的力量了……

此外,還因把張震對我湘軍暴虐,廣報於天下,尤其是咱們兩湖之地,只要兩湖同仇敵愾,必能讓張震望兩湖而興嘆……」

曾國藩心裡早已沒有心思再聽部下在那說些什麼,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讓自己部下前去辦理說的那些事情,自己一個人巍顫顫地站了起來,所有部下都能聽到,曾帥嘴裡發出的一聲又長又重的嘆息。

曾國荃和三萬湘軍之死,帶給曾國藩的打擊也許真的太大了……

「坐,西才,坐吧,咱們好好談談……」

康雪燭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短的時間裡曾國藩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曾國荃的死,似乎並沒有帶給曾國藩什麼影響,或許說那份巨大的傷痛已經被曾國藩壓制到了內心最深的深處,曾國藩嘆息著說道:

「余平生有三恥,學問各途,皆略涉其涯涘。獨天文算學,毫無所知,雖恆星五緯,亦不認識,一恥也……

君子有三樂:讀書聲出金石,飄飄意遠,一樂也……」

康雪燭根本就不知道曾國藩在那說些什麼,坐在面前連一句話也沒有敢說出來。曾國藩忽然淡淡笑了一下,說道:

「這些日子以來,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咱們湘軍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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