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6章 人性、獸性……

咸豐七年元月二十七日,安慶。

數萬人馬聚集於此,戰馬的嘶鳴聲讓這個即將爆發血戰的戰場增加了一些神秘。

安慶城樓之上,張震靜靜地看著城外一切。

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就會正式拉開帷幕。

將士們整齊肅穆,都在那等待著號炮響起。

同樣,對面的那些髮匪臉上也都露出了緊張神色。儘管石達開並沒有把張震放在眼裡,但是百戰軍的英名還是為太平軍所畏懼。

幾隻飛鳥從戰場上空飛過,忽然好像也受到了戰場上的肅殺氣氛,「撲哧撲哧」煽動翅膀,遠遠逃離了這個可怕的地方……

張震慢慢舉起了手,旗手很快也高高揚起了戰旗。

當那隻手落下的時候,戰旗幾乎也在同一時刻落下。

炮聲響了起來,大地開始顫抖。

咸豐七年元月二十七日,「安慶之戰」爆發!

這是一場所有參戰將領都無法忘記的戰爭,這是一場血和火的搏殺!

是役初戰,百戰軍投入兵力一千五百餘人,火炮二十八門,指揮司徒定遠;百戰軍投入兵力兩千兩百餘人,火炮十門,指揮石其偉。

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白熱化狀態,「一敗再敗」的司徒定遠,早就憋著了一口惡氣,而現在這片戰場正是發泄所有怒氣的地方。

在安慶城外這塊就風蘋渡的地方,幾千個戰士好像野獸一樣互相絞殺在了一起。

火炮拚命轟擊,受到攻擊的一方很快用火炮拚命還擊,炮彈不斷的在對方陣地落下,激蕩起一陣又一陣的火光和硝煙……

王鋒在那聲嘶力竭的大聲吼著,指揮炮手瘋狂裝填,不斷的將炮彈狠狠砸向對方陣地,玩命的壓制著太平軍的炮火。

那些百戰軍中的洋夷教官,也在那焦急地吼叫著,不斷糾正著那些炮手們的動作,表情好像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去一樣。

城樓上觀戰的各國領事,都有一些輕蔑,雙方加在一起也只投入了那麼一點火炮力量,這和自己軍隊根本無法相比。

也許百戰軍在中國真的是最精銳的部隊,可是和歐洲那些軍事武裝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張震看到了他們的表情,但只冷冷笑了一下,自己絕對不會在這個戰場,把自己的全部實力暴露在洋夷面前……

這不光僅僅是場炮戰,也是對松江炮局剛剛從生產線上出來的,中國人自己製造的第一批火炮質量的一次檢驗,在那二十八門火炮里有九門是由松江炮局生產出來的。

效果還是比叫令人滿意,雖然和義大利炮,或者從英國人法國人手上購買來的火炮相比,還有不小差距,但這已經讓張震非常滿意了。

自己剛剛起步,隨著科技的加大投入一切都會趕上去的……五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只要自己做了就終究有趕上的那一天……

當雙方士兵接近到足夠交戰的地方,冷兵器時代的搏殺開始了。

雙方誰都沒有使用火槍,太平軍缺乏火槍,但讓人有些奇怪的是,一向重視火器使用的張震這次居然也沒有讓自己的部隊動用火槍。

人數上的差距並不大,作戰毅力同樣差距不大。

司徒定遠麾下這批士兵,可以說是身經百戰,早就已經見習慣了戰場上的生死,刀光劍影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讓人害怕的事情,反而會讓他們覺得興奮。

那種與生俱來的,聞聽血腥之味就會讓自己躁動不已的興奮……

一個百戰軍士兵揮刀砍掉了一個太平軍士兵腦袋,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笑容,如同一隻嗅到血腥味道的狼,這種味道最大刺激了士兵內心最隱秘的人體慾望。

可還沒有等從這樣的快感中回過味來,忽然後背心裡一涼,巨大的疼痛感覺很快包裹住了這名士兵。

瞪著血紅的眼睛回過身來,一個也許二十歲都沒有滿的士兵,帶著一個最多不會超過十五歲的孩子,正在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他們的手裡,武器上還正在滴著自己的鮮血。

百戰軍的士兵嗓子里發出了狼一樣的嘶吼,大呼小叫之中,完全無視背部傷口疼痛,拚命一刀砍下。

年紀大些的髮匪慌忙舉起手裡武器迎去,「當」的一聲巨響,那個髮匪後退兩步,就在還沒有緩過勁來的時候,百戰軍士兵的第二刀又到了,一刀落下之後,年紀大些的髮匪很快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百戰軍士兵打了一個踉蹌,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體力精力正在一點一點消失,可是百戰軍士兵心裡清楚,要再斬殺那個孩子還是有把握的。

可是讓這名百戰軍士兵驚訝的士兵發生了,從來都信奉死了能上天堂的那個髮匪孩子,眼睛裡居然流露出了恐懼神色,人也不由自主後退幾步。

從來沒有遇到過,和髮匪交戰了那麼多次都沒有見到過。

百戰軍的士兵竭力舉起了手裡的刀,不管怎麼樣,能夠再殺死一個髮匪,也算值了。

可是,更加讓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髮匪孩子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哭聲裡帶著委屈、絕望、害怕、恐懼……

百戰軍士兵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忽然想到,自己老婆如果當初沒有死的話,也許自己也有孩子了,也許自己的孩子,也像這般大了。

士兵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人的精神支柱一旦失去,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可士兵還是向那孩子揮了揮手。

孩子猶豫著,但還是慢慢爬到了士兵面前。

士兵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用嘴向自己胸前努了一下,孩子用顫抖的手伸進了士兵懷裡,摸出了一個小小布包。

士兵大口大口喘息著,聲音有些哆嗦:

「這裡面有十兩銀子,是我攢著,準備再娶一個,再娶一個老婆用的……小子,這次便宜你這小王八蛋了……拿著,拿著,別再當髮匪了,別再當了……回去,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士兵說著慢慢閉上了眼睛,帶著一份遺憾走了……

孩子愣愣地看著手裡這個布包,愣愣地看著地上這具屍體,好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過了一會,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不斷搖晃著士兵的屍體:

「大叔,大叔……」

可是大叔已經死了,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人性,僅僅是人性的復甦而已。

越是在充滿了獸性的血腥戰場,這樣的人性,有的時候越會忽然復甦,甚至就連當事者也不會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

比如這個死去的百戰軍士兵,如果換在平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刀砍下,不管對方是不是孩子,可是,在他自己瀕死的那一刻,身上的人性卻就這麼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爆發了……

可是,戰場上終究還是獸性壓過了人性。仁慈,在這個地方是最大的笑話;憐憫,永遠會被任何交戰的士兵唾棄。

雙方從上午打到下午,一直到了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再也無法繼續作戰的時候,鳴金收兵的號角這才終於在交戰士兵們的耳邊響了起來!

屍體疊著屍體,鮮血和鮮血交匯在了一起,陣陣血腥難聞的氣味,瀰漫在整個戰場上空,任何一個第一次跨進這個戰場的人,都會因為無法忍受這樣刺鼻的氣味而大口嘔吐。

屍體就這麼扔在了戰場上,不管是自己,或者是敵人,都已經沒有精力去管死去的同伴。

在這一場規模並不大的作戰中,百戰軍死了兩百多人,太平軍也付出了差不多的損失,雙方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這是大戰奏響時的一個小小開場篇章,在這場戰鬥之中,雙方都試探出了對方意圖、以及彼此的作戰決心。

「清妖打的很猛,一個個都好像發瘋了一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石其偉,好像還沒有從戰場上的搏殺中回過味來:

「翼王,咱們憑良心說,要說百戰軍是清妖里最能打仗的,這倒一點都沒有抬高他們。那些把總、千總,人人都好像在那玩命一樣,帶著士兵死命衝鋒,有幾次眼看著咱們就要衝垮他們,可那些當官的揮刀就吼,真在那拚命啊,清妖潰敗局勢很快又被穩定住了,接著又和咱們的人纏鬥在了一起,我真很多時候沒有打過這樣的仗了……」

「張震,張震!」石達開喃喃念了幾句,還沒有說話,外面忽然有人進來,神色緊張地說道:

「翼王,清妖妖頭張震派使前來!」

大帳里的人都怔在了那裡,一面面相覷,張震派人來了,來做什麼?

石達開沉吟一會:「讓來人進來!」

張震派來的使者進來,見到大帳內肅殺氣氛,一點也不驚慌,反而大大咧咧地道:「在下奉大帥之命前來,哪位是石達開?」

「混帳,翼王的名字豈是你這清妖可以叫的!」

石達開揮手制止部下,淡然說道:「我就是石達開,不知道張震讓你前來何事?」

「石達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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