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5章 最重要的報告

這是一場博弈,一場激烈程度並不遜色於正面戰場的博弈!

張震和歐洲人之間、美國人和英國人之間、英國人和法國人之間、法國人和美國人之間沒有硝煙但卻處處透著緊張的暗戰。

說到底只有兩個字:利益!

在這世上國家和國家之間,永遠也都不可能存在友誼,一旦利益之上受到衝突,任何人都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踢開對方。

張震已經牢牢抓住了這些人的心態,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在這些洋夷之間遊刃有餘。

那些洋夷把江南製造局看成了一個分贓的機會,或者說的文雅一點是把利益大家均攤,因為這些洋夷其實也都深知,一塊巨大的蛋糕光靠一個國家是無法吃下的。

並不僅僅就是因為一個江南製造局,而是在其後會帶來的連續的巨大利潤。

起碼有一點是這些洋夷所達成共認的,那就是和美國人一樣,把本應上繳給大清朝廷的關稅銀子之中截留下來二成,交付給張震以做經費。

反正這些銀子總是上交的,無論是交給大清朝廷也好,還是交給兩江總督也好,對於這些洋夷來說都並沒有太大分別。

誰能帶給他們最大利益,他們就願意幫助誰。

於是,原本是張震和美國人之間的談判,變成了張震和美英法三國之間的談判,這也變成了四方利益的一場角逐。

當然,為了共同利益,這些歐洲國家對待太平天國的態度也迅速發生了轉變,從過去的同情以及暗中支持變成了徹底倒向張震。

撒肯遜勛爵在談判的間歇期中,交給了張震一份絕密報告,而這一份報告,詳細的描述了太平天國的一切,其中許多內容,是連來自於後世的張震,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

「……第一個問題是關於太平軍的軍餉問題。作為一條業已確立的規定,叛軍士兵不領餉銀;他們像海盜一樣靠劫掠為生,任何東西都搶,無論是實物還是現金。如果佔領某城後搶掠到的物品為數極多,那麼,士兵們都能從獎賞中撈到好處;相反,如果該城沒有什麼油水可撈,太平軍便以堪作表率的耐心等待更好的時機。

然後,附近地區被迫向叛軍捐獻供給物資(幾乎所有的事例都是如此)……

記得領事巴夏禮先生也曾得到過同樣的答覆,當時我也在場。每當詢問那些穿得還算體面的太平軍士兵為什麼喜歡自己的行當時,他們總是回答說:『為什麼我不喜歡自己的行當呢?我可以隨意得到我想要的任何東西;如果誰敢阻攔我,我就砍下他的腦袋。』

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比劃著砍頭的動作。這是一種經常能夠聽到的回答,這種動作則是城裡的首領們所慣施的臭名昭著的動作,我認為這兩者恰如其分地說明了太平天國的法律和他們草菅人命的本性。

太平天國擁有一支成分各異的正規軍隊,特遣部隊中從事特殊使命或遠征的核心士兵由從戎多年久經考驗的資深叛軍組成;其餘無一例外都是些較為年輕的新兵或被強征入伍的農民。可能每十人當中就有一名老叛軍,這些老兵的任務主要是確保那些較為年輕的志願兵和被強征入伍的士兵處於效忠狀態,並激勵那些可能在自己職守面前畏縮的人的勇氣,這種激勵士氣的做法尤其是太平天國的本性……

他們的軍隊由於所經之地所有品質惡劣的人的加入而急劇膨脹,成為其臭名昭著的一個特徵;這些人不受任何差強人意的道德約束(除了與軍事服從和虛偽的紀律相關的方面以外),實施一切眾所皆知的以及……

世人幾乎聞所未聞的暴行。在一件公文里提到這些事情也許顯得有些微妙,但是,當我說出下述事實,即這群惡人中的一些人對待婦女和年輕姑娘的行為已令人髮指到任何謹慎的筆觸都無法描述時,我的用意也就昭然若揭了。因此,關於閣下所詢問的他們如何對待落入他們手中的年輕婦女這一問題,我有十分充足的理由知道這種暴行已恐怖到令人難以置信或無法描述的地步。

閣下無疑知道婚姻在太平軍中間是被嚴厲禁止的,它與吸食鴉片一道構成了死罪;如果說吸食鴉片的習慣或惡行尚還經常被視而不見的話,那麼,普通叛軍若想和妻子或妾生活在一起則幾乎是不可能的。已經確立的法令規定,唯有當帝國被征服後,婚姻的禁令才會被取消;在此之前凡結婚或同居者一律處死……

他們的偉大的目標,我應當說成是他們勝利時的主要情形:是製造恐怖;叛軍長而粗濃的黑髮更給他們的外表平添了幾分野性;當這種怪異的外表夾雜著一些憤怒和瘋狂的神情時,假如這些溫馴的中國人(正如我們所了解的中國人的那種天性)逃之夭夭或者乖乖地投降,這的確是沒有什麼可以奇怪的……」

當看到這裡的時候,張震開始對太平天國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以前只是以為太平天國的士兵僅僅是靠著一種信仰,死後能上天國為精神支柱在那苦苦作戰。

但是現在看來,卻未必完全都是這樣。

以老兵為核心,每十名新兵里安插一名老兵,確保新兵對其組織效忠,以及激勵士兵,這些東西都是保證戰鬥力的關鍵,而太平天國顯然很好的做到了這一點。

還有明確的法規,以及利用奇裝異服帶給敵人心裡上的震撼,這些都是到了幾十年後,依然有很多部隊採用的方式。

再往下面看去,張震愈發覺得太平天國的不簡單地方:

「……正如上文所說,體格健壯的男人被迫在叛軍中服役,無論他們以前所從事的是何種職業;因為他們在失去財產之後,其中的一些人除了從軍或餓死外已沒有任何選擇。有時,就連當地一些有身份的人也被迫加入到太平軍的旗下,僅僅因為他們意識到為了保全剩餘的財產和避免自己的性命不時地陷入危險,這種妥協在被征服地區是不可避免的。這無一例外地僅是一種勉強的服從。

自從叛軍1853年佔領南京以來,從來沒有超過半數的有身份的中國人心甘情願地效忠於他們;我甚至可以斷言,沒有一個有身份的中國人曾經出於本人的自由意志和自願而依附於太平軍。

這種事怎麼可能呢?有身份的中國人是守秩序並且明辨是非的一類人,他們必然認為並且堅信,成功、信賴和好聲譽從不可能步搶劫行為的後塵而來,無論這種搶劫行為的規模有多大……

太平軍作戰時的軍事技術是極為簡單和最為原始的;我實在懷疑『戰術』一詞究竟能在哪一方面用來指他們那種千篇一律的作戰方式。

如前所說,人數上的優勢是他們最先考慮的因素;他們的人馬源源不斷地開向被定為進攻目標的任何預定地方。但是,在主力部隊出現之前,他們首先秘密地派遣偵探和密使前去探路和散布虛假的謠言;當這些謠言和陰謀使得人們驚惶失措時,這些密探便趁機在城內外左右不靠的建築處縱火,更多的則是在整個街道上縱火。

如果這些密探被官方抓獲並處死,叛軍就毫不遲延地指派其他人接替他們,讓同樣的情形再度重演,直到清方官吏或全城居民逃之夭夭,或者就像在寧波所發生的那樣,清軍已變得士氣低落,鬥志全無,那麼,該地便輕而易舉地落入叛軍手中。

同時,逃亡的鄉民們必定是氣喘吁吁慌不擇路而逃的,難免會將他們所看到的太平軍的人數和行動作誇張性的報道。在此混亂之中,幾名叛軍在遠處出現,他們那色彩斑斕的俗麗服裝產生了通常所有的那種奇特影響,他們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喊叫聲更使膽怯的中國人的心中充滿了恐懼。接著,如果這套把戲一直進展順利,看上去已沒有什麼危險也不用再費多大力氣時,成千上萬的叛軍便手持大刀、長矛、鳥槍等武器,繼續狂野地沖向目標,暴露在他們面前的任何東西自然在劫難逃。

就在此時,也僅僅在此時,首領(或者是統帥,或者是王)才首次露面,因為在由召集來的劫匪所組成的前鋒部隊打通道路之前,這些人極少或從未被聽說過,他們的直接舉止也從未被看到過。

按照太平軍通常的慣例,被視作劫匪的這群人奉命在前面充當先遣隊,他們焚毀村莊,製造恐怖,首領們自然是呆在後面,遠遠地觀察其計略的效果。我很高興地說,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

而正因為這樣,我想,叛軍極為懼怕沉重的打擊,儘管他們十分自負,而且最初的士氣較為高漲,但一旦遭到打擊對他們的士氣信心造成的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張震長長舒了一口氣,重要,這份東西實在太重要了,這份東西,簡直是對髮匪所有戰術的一份最詳細的分析,對自己未來整個戰略調整以及部署都將會產生無可估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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