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4章 「大人今日不反,久後必反!」

張震的名字再一次在京城響起,甚至已經超過了他第一次來到京城的時候。

這是一個才僅僅只有二十歲不到,就已經被賞賜了雙眼花翎,並且實授江蘇巡撫,已經有一些被神話的人物。

那些所謂敗績,在民眾的嘴裡已經無關緊要,其實民眾心理非常簡單,他們雖然更加喜歡常勝不敗的傳奇將軍,但一個年輕人,在這樣的年紀,就已經爬到了這樣的位置,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的,也許這樣富有傳奇,但又更加接近於平常人的官員,才是民眾更加喜聞樂見的,也是更加願意接受的。

張震自己也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從來也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並不是權利有多大,而是帶給自己的那一種滿足。

很多人的命運都已經控制在了自己手裡,自己的一句話也許就可以決定一批人的生死。

第一次感覺到了權利帶給自己的快樂,第一次感覺到了能夠決定別人生死禍福的快感。

而在這個時候,上海方面隨後也有好消息傳來。

和洋夷的談判已經進行了有一段時間,有了一些眉目,第一批的項目已經落實,現在將要進行的就是資金運作以及廠址選定。

關於資金這點張震並不如何擔心,資金有那些徽商支持,還有未來的蘇商,以及上海的那批商人,並不是什麼最困難的事情,相信隨著自己回到任上後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倒是廠址選定有些讓人頭疼,這就是所謂的辦洋務,前期只能以一種見不得人的方式偷偷摸摸進行著,絕對不能大張旗鼓。

不過一切現在自己在這裡想也並沒有什麼用,只有等到自己回到任上之後才能進行。

「少爺,外面有人求見。」正當張震準備收拾行狀的時候,魏管家進來說道。

讓魏管家把人帶進,可一看到這個人張震的一張臉就沉了下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讓自己大為不快的狂生夏侯清。

「草民夏侯清參見撫台大人!」夏侯清一進來就深深作了一揖。

「坐吧。」張震面色甚為不善,冷淡地說了一句。

夏侯清在一旁坐了下來,倒也直接,開門見山說道:「草民這次是來投靠大人的了,草民得知大人馬踏疆場,意氣飛揚,所以以為非得跟著大人才有前途。」

「先生大才,只怕本撫這裡生受不了你啊。」張震說話的時候頗有一些冷淡。

「草民知道大人心裡只怕有些看不起夏侯清,可大人要想克盡大事非用夏侯清這個狂生不可。」夏侯清一點也不客氣,張口就說道:

「小人先為大人設計,髮匪六千餘部逃遁,非大人作戰不利,乃是大人有意為之罷了!」

必須殺了此人,張震想也未想,心裡很快冒出了這樣心思。

夏侯清卻未發現,依舊在那侃侃而談:

「大人,小人曾經去大人設伏處仔細看過,大人布置甚為妥當,且大人麾下徽軍、各地團練、清軍一萬七千餘眾,又是新近得勝之師,以得勝之師對付六千敗軍,豈有不勝道理?可髮匪卻又如何逃脫?小人心裡當時大惑不解。

到了後來這才恍然大悟,大人請看,西面地勢開闊,大人原本安排了兩千餘眾,又有大人麾下最精銳的火槍隊,髮匪決然沒有逃生道理,可是大人此後每日減兵,不斷將兵力東移,根本沒有任何道理,這是什麼緣故?」

夏侯清口若懸河,說了足有半個時辰,將個張震為什麼會「失敗」的原因說個清清楚楚,竟是一絲也都不差。

要麼殺了此人,要麼把此人給我所用,張震更加堅定了自己想法。

夏侯清微微笑了一下,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大人要想成就大事,可以先遏太平軍,再壓曾國藩!則天下大事可定矣!」

張震心裡微微吃了一驚,捧起茶碗喝了一口,掩飾自己表情,也不說話,看了夏侯清一眼,聽他說了下去:

「聖上這次實授了江蘇巡撫,我料朝廷必然要大人援救武昌,大人必須救,也一定要救援成功,而後可以立即率軍退回江蘇,大人當的是江蘇巡撫,可不是湖廣總督,湖南湖北就算鬧翻了天又關大人什麼事?

而後大人可以專心對付江蘇境內長毛,我料向榮碌碌無為,早晚都有慘敗,此時能夠接任向榮的除了大人還有何人?大人要做的就是平定江蘇,而後把髮匪往湖廣一帶壓制!」

「平定江蘇?把髮匪往湖廣一帶壓制?」張震微微皺眉,喃喃說了一句。

「大人,正是如此?」夏侯清愈發顯得自信,說道:「眼下天下大亂之機,大人若是一路尾追,又有誰能說大人半個不字?太平軍敗一路,大人追一路,沿著長江流域一路追擊,則可一直逼近四川等地,此一帶皆成大人勢力範圍,半個國家皆為大人所有……」

「混帳,你想讓本撫做什麼?」張震忽然警覺,越聽越不對勁,猛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

「夏侯清,半個國家都為我所有?這國家乃是朝廷之國家,難道你想讓本撫造反嗎?」

「大人今日不反,久後必反!大人若想滅口,夏侯清頭顱在此!」夏侯清一絲也不畏懼,反而同樣站了起來大聲抗道:

「草民死也不相信小刀會反賊會襲擊洋人,那是給他們自掘墳墓!小人死也不相信以大人之用兵才能,會讓六千反賊逃脫!小人更加不相信的是上海既然平定,大人會放任髮匪北犯援軍一路長驅直入。

朝廷就算現在看不出來,難道永遠看不出來?現在朝廷處處都要仰仗大人,可是難道其後一直都要仰仗大人?等到髮匪平定,就是大人人頭落地的那一天了!既然如此大人何不早做準備,難道非要等到刀架到了脖子上,大人才會後悔?」

張震冷冷地看著這個人,面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

這是公然在勸自己提早為造反做準備,這人的膽子簡直大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雖然自己一點不想為韃子皇帝賣命,可是造反這兩個字從來也都沒有在自己的大腦里出現過。

要麼冒險用這個人,要麼現在就殺了這個人,一切,都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還有什麼,一齊說出來吧。」張震忽然收住怒氣,淡淡說道。

夏侯清反倒愣了一下,接著很快說道:

「草民以為剿匪不如養匪,髮匪存在才是對大人最為有利的。只要髮匪還在一天,朝廷就算知道了大人的那些事情也斷然不會動大人動手。江蘇境內不能有髮匪,否則大人不能發展,可江蘇之外必須有髮匪,髮匪越是猖獗則大人位置越是穩如泰山。

大人非但要養匪,還要資匪、助匪,能打贏的仗未必一定就要打贏,必須輸的仗一定要輸,一個百敗將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常勝將軍,卻忽然遭到前所未有失敗。此小人心裡籌謀之計一也。

其二,大人對髮匪屢戰屢捷,斬殺髮匪不知凡幾,髮匪早已視大人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髮匪不管不顧,傾盡全力對大人一戰,大人以為勝算幾何?

大人麾下有戰鬥力的士兵不過幾千而已,況且大人風頭又盡,又蒙聖眷,早不知讓多少人眼紅,若是髮匪全力攻擊敵人,小人看來各地官兵看戲的多,真正想要援救的少,則大人大禍已經不遠了。

草民為大人設計,勝兩仗,敗一仗,有勝有敗,則朝廷必然以為剿匪如何困難,大人如何用心,大人需要一些什麼,則朝廷必然會想方設法滿足,大人在境內做的一切事情,也都可以以剿匪為詞推託。」

張震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個人和莫黑一樣的讓自己覺得害怕。

用的好了必然會成為自己得力助手,用的不好只怕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在這個時代只怕沒有哪一個人能像夏侯清一樣,公然勸說自己為造反而做準備!

可這人話里說的,卻非常之有道理。

萬一自己私下裡做的那些事情,終於有一天被朝廷知道了,朝廷突然發難,自己只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可是按照夏侯清的辦法,真到了那個時候也有反抗力量。

然而自己真的應該那麼做嗎?那樣做的話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草民的話只有那麼多了,還請大人裁斷。」夏侯清微微笑了一下,說道:

「草民這人沒有什麼別的本事,可在大人身邊籌謀調度,那還是勉強可以勝任的,大人若可用我,草民自然從此後為大人竭力盡心做事,大人若不肯用我,請現在就除掉草民,否則草民早晚都為大人心腹之患!」

用他,防他,一旦有對自己出現任何不利,立刻殺了他!自己已經有了一個莫黑,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夏侯清了!

張震忽然笑了,笑得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就先在我這呆著吧,可是你的那些反話,以後千萬不能再說了,本撫是最盡忠朝廷的,如果再說那些沒有邊際的話,不用朝廷動手,本撫第一個砍了你的腦袋!」

「小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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