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反攻令的下達，意味著抗戰已經逐漸進入尾聲。
這已經是1943年底，抗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年多了。
一轉眼間，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十五年出頭了，算了一下，自己已經三十三歲了。
十五年匆匆而過，自己做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屬於自己的那個時代，一輩子能做的事情。
知足，真的非常知足了……
鄭永輕輕地舒出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就好像下圍棋一樣，現在已經到了收官階段。
勝局雖然已經註定，但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把原先辛辛苦苦創建下的大好局面，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必須瞻前顧後。
有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這樣活著很累。
可是再累，也得活下去。
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再僅僅是為自己一個人活著了。
為了自己的部下，為了第三戰區那麼多的軍民。
還有，國家的未來和希望……
也許，這副擔子對於自己而言真的有些沉重了。
可是再重的膽子，總也得有人抗下去……
隨著1943年底大反攻令的下達，整個第三戰區被分成了東、西兩個方面軍。東方面軍由鄭永親自指揮，西方面軍由薛岳指揮。
兩路軍對倭寇華東方面軍形成合圍之勢，步步逼迫，迫使兵力嚴重不足，在幾次戰役中徹底喪失元氣的倭寇不得不龜縮防守於幾個陣地。
到了這個時候，岡村寧次這位被日本人吹捧為無論在統率或是作戰方面都是罕見的名將。兼備明智、卓見、果斷、意志堅強等品質的華東方面軍司令，也沒有什麼辦法來解決目前被動挨打的局面了。
從1943年12月到1944年2月，中國第三戰區接連發動九次大小不等戰役，均取得不同程度勝利，史稱「九戰九捷」。
3月，迫於中國軍隊壓力，岡村寧次孤注一擲，集中其轄區全部日軍及偽軍，總計八十萬人，制定代號為「玉碎」之作戰方案。
但是「玉碎」方案制定完成的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完整的計畫書就已經送到了鄭永的手中……
……
橋本正回到家中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
又忙了整整一天了，但卻一點疲憊的感覺也都沒有。
「玉碎」計畫順利被自己拿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在鄭永的總指揮部里了吧？
他對自己的工作效率非常滿意，雖然自己是孤獨一個人在那作戰。
不，自己不是一個人。
魏思飛一定是自己人，一定和自己一樣也是「天使」，儘管一直到魏思飛離開這個世界，自己也沒有辦法證明這一點。
還有那個歸夢帆，橋本正從來沒有那麼堅定地相信過，歸夢帆，也和自己一樣是活動戰鬥在敵人心臟部位的情報工作人員。
那天，就是自己救了司馬寒正的那天，當他離開的時候，他發現弄堂口有個熟悉的背影匆匆消失。
自己能夠斷定，那是歸夢帆的背影。
歸夢帆一定在暗處看到了一切，可是當橋本正硬著頭皮回去之後，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切都顯得那麼太平。
然後自己好像覺得歸夢帆對自己笑了一下，是的，歸夢帆一定是對自己笑了，憑藉著自己的直覺能夠確定。
這種笑容，只有自己這些長期從事地下工作的人才能感覺得到。
敵人已經亂了，中國的全面反攻已經開始，倭寇在這樣的強勁攻勢之下，還能夠繼續堅持多少時間呢？
勝利，很快就將來到中國。
自己不是日本人，自己是中國人。
堂堂正正，到哪都能挺直腰板的中國人！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脫下身上的這層偽裝了。
中國人，沒有什麼比這更加親切的稱呼了。
縱然自己從小是在日本長大，但從骨子裡，從心底裡面，自己一直都在告誡自己，我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我要為自己的國家獻出一切！
父親也同樣是個間諜，長期都生活在了日本。當父親的身份暴露之後，把幼小的自己交付給了最好的朋友。
那年自己很小很小，但卻永遠也忘不了父親離開時說的話：
「孩子，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記自己骨子裡流的血，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你將接替我的位置，繼續潛伏下去。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這些話，可是，就算你不懂，也必須牢牢地記在腦子裡，將來有一天能夠回去了，別忘記代告訴咱們的國家，我們回來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橋本正懂了，儘管那時候的自己，年紀小的不應該懂得這些，但自己還是懂了。
「國家」，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兩個字就牢牢地印刻在了自己的腦子裡，無論經過了多少歲月，也都不會忘卻……
自己姓謝，不叫橋本正，不叫，自己的名字叫謝正！
父親的好友通過特殊途徑，把自己送到了日本人橋本將軍家中，讓自己做了橋本將軍的養子。從此之後就有了橋本正這個名字。
自己竭力奉承討好橋本將軍，為的就是要得到他的信任。
自己成功了，不但成功的讓橋本將軍完全信任自己，而且還娶了他唯一的女兒，現在自己的妻子橋本美智子。
這個世界到了這個時候，也許只有自己才知道是誰一手創建了「天使」這個組織，因為父親就是「天使」創始人最好的朋友，這也是父親在臨走前告訴自己的最後一個秘密。
不是魏含之，不是！魏含之不過也是「天使」之一，從自己見到魏含之的第一面自己就已經能夠確定了。
因為魏含之是「天使」剛剛創立時，被派到東北去的。魏含之是父親的師弟，也是無話不談的最好的朋友。
自己當初甚至有一張父親和魏含之一起拍的照片，儘管照片模糊不清，但自己見到魏含之的時候，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魏含之就是照片上站在父親身邊的那個人。
「天使」的創建人曾經領導過中國，他做過一些好事，也曾經做過許多壞事，他的一生看起來讀起來是那樣的複雜。
他曾經用自己的智慧，讓洋人也為之嘆服。
他曾經用一副面具，欺騙了所有的人。
但他最後還是死了，而且死的身敗名裂。
他最後為國家做的最有價值的一件事，就是建立了「天使」這個組織。也許，在建立「天使」之初他的用意是為自己服務的。
誰知道呢？總之現在這個組織正在為這個國家兢兢業業地服務著。
橋本正只有一件事不明白，後來是誰領導「天使」的？儘管天使之間到了現在互相都不知道對方身份，但一直都有一個總的領導人。
是誰？或者自己這一輩子也都無法弄清。
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就快天亮了，是的，就快天亮了。國家，還有自己，就快要看到天亮了。
「您回來了？」橋本美智子恭恭敬敬哦把橋本正迎了進來。
「是的，讓你久等了，怎麼這麼晚了，你還沒有休息？」橋本正把公文包交給了妻子，問道。
「您不回來，我無法睡著，我這就為您準備宵夜去，您一定餓了吧？」橋本美智子一邊幫他把公文包放好，一邊陪著笑容說道。
橋本正點了點頭，說實話自己的這位妻子真的無可挑剔，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看到她卻充滿了說不出的厭惡。
或許，僅僅因為她是日本人。
「對了，這有一封您的信，是今天上午送來的，請您過目。」
接過了那封信，橋本美智子趕緊退著身子出去為丈夫準備宵夜。
當拆開信件之後，橋本正面色變得一片慘白。
信上一個字也都沒有，但信箋是粉紅色的。
「當你接到一封沒有一個字的粉紅色信箋的時候，那就意味著你已經暴露了。」
這句話從腦海之中浮現。
多少年過去了，粉紅色的信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自己以為永遠也都不會出現，但今天卻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終於暴露了！
橋本正站了起來，旋即又坐了下去。
奇怪，自己為什麼要害怕？
自己從幹上這一行開始，不是每天都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嗎？
「美智子，請幫我拿一壺酒來。」
橋本正忽然很想喝上幾口。
自從自己加入這行以來，自己小心謹慎，不敢過多碰酒，生怕自己酒口吐露實情，就連睡覺時候，也始終都在半夢半醒之間。
現在可以什麼都不用顧忌了，喝酒，大口大口的喝酒，把之前沒有品嘗到的快樂今天全部補回來。
不就是一死而已，有什麼可以害怕的？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