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刺刀1937 第627章 對峙

「慧啊,我出去一趟就回。」

余鶴慶整了整軍裝,對著裡屋說了一聲。

慧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件大衣,輕輕的幫丈夫披在了身上,溫柔地說道:「今天天氣冷,小心點兒。」

余鶴慶微笑著握住了妻子的手,一臉的陶醉,結婚到現在都十多年了,自己和妻子的感情依舊那麼甜蜜和美。

「爸爸,爸爸。」

女兒小美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一下跳到了余鶴慶的身上:「爸爸,記得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串糖葫蘆回來,要城西老民家的,別人家裡不好吃。」

笑著捏了捏女兒的小臉:「放心,爸爸什麼都會忘記,可我寶貝小美下的命令,一定不會忘記的,要不然,你就拿我軍法從事。」

「司令,現在去哪裡?」等余鶴慶從家中走出,副官為他打開了車門。

「去486團,那幫人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聽說公然在軍營里為何守為舉行著祭奠活動,把個軍營弄的烏煙瘴氣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個人就搞公祭嗎?」

一出家門,余鶴慶的臉色就變了,又有一些憤憤不平,鑽進車裡的時候還不忘記說上一句:

「那些個什麼青年軍官衛士團的,就是在那瞎搞,這樣還要不要帶部隊了?以後還怎麼指揮他們打仗?乾脆我這師長也別當了,就交給他們指揮,看他們怎麼處理!」

「師座,其實……」隨著師長鑽進了車子,副官回頭說道:

「其實有那些人在咱們部隊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那些人平時雖然驕狂了點,可打起仗來真的一點都不含糊。」

「糊塗,糊塗!」余鶴慶打斷了副官的話,大是惱怒地說道:

「一支部隊只可能有一個最高長官,我們滇軍八十一師的最高長官就是我,余鶴慶,難道你還能指望那些無法無天的傢伙去指揮八十一師?

打仗勇猛?打仗勇猛能起什麼作用?這世上的亡命之徒多了,難道一個個都能當軍官?不行,回去後我就得徹底在我的部隊里取締這些組織!」

副官還想勸說幾句,但看到師長不容置疑的面色,嘆息了聲,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自己是青年軍官衛士團的同情者,他總覺得這個組織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下面一些軍官發泄不滿的報告,也都被他悄悄壓了下去沒有上報。

就是不知道師長怎麼那麼不喜歡這個組織,非要除之而後快。

車子緩緩行駛到了486團,遠遠的就看到了一陣陣煙霧在團部駐紮地升騰而起,還有一些哭聲,不斷傳了出來。

余鶴慶的臉色再次變了,也不要副官動手,自己打開車門,怒氣沖沖地從車上走了下來。

團部駐地臨時搭建起了一個祭奠場所,上百名軍官,士兵,都臂帶黑紗,默默地站在那兒,而主持著這一祭奠儀式的是團附葛鎮沅。

余鶴慶知道這人也是青年軍官衛士團的,在上次的戰爭中,何守為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命令這人先行撤退,自己拿命保護住了兄弟,因此葛鎮沅總覺得自己欠了團座的。

「向何團長行禮!」

隨著葛鎮沅的聲音,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站在那裡,一齊舉起了右手,向團座靈位端正地行了個軍禮。

余鶴慶發現這些官兵每個人的右臂除了黑紗,還佩帶著一個特殊的標記。

那是一把刺刀,從外形上完全就是按照鄭永那把特殊的刺刀繪製而成的。

「何團座英靈不遠,青年軍官衛士團萬歲!保衛國家,保衛大帥!」

「何團座英靈不遠,青年軍官衛士團萬歲!保衛國家,保衛大帥!」

和著葛鎮沅的聲音,那些官兵一齊說道。

「停住,都給我停住!」

隨著這一聲聲音,余鶴慶大步走了過來:

「這裡是軍營,不是你們的家,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你們得到了誰的批准?」

聽著掩飾不住怒氣的問話,葛鎮沅上前一步說道:

「報告師座,沒有人允許,是弟兄們自發這樣做的,何團長為國捐軀,但到現在連一枚勳章也都沒有,弟兄們心裡不服!」

余鶴慶愣了一下,這件事情上自己做的的確有些欠缺考慮了。

在上報軍功的時候,自己也不知是遺忘了,還是故意這麼做的,沒有把何守為的名字上報。

這裡面牽涉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僅僅是一枚勳章,而且關係到撫恤金,關係到何家妻子孩子將來靠什麼生活。

不過被部下當著這麼多人面這麼說了,余鶴慶面子上掛不住了:

「混帳,我讓何守為堅守陣地八天,他只有堅守五天,難道這還有功?屁,沒有完成作戰命令就是有罪,大罪!」

「師座,何團長沒有罪!」葛鎮沅沒有一絲畏懼,聲音反而提得更高:

「當時我486團被師部抽調走了一個營,何團長手下只有不到一個營的兵力,平均每名士兵只有九發子彈,兩枚手榴彈!

五天,整整五天時間啊!當時我就在戰場上,我親眼看著弟兄們在何團長的帶領下,只怎麼拿自己的命和鬼子拼的,一個整營就活下來了我們十一個人啊!」

後邊響起了抽泣聲,那是當日倖存下來的兄弟們。他們想到了那天的慘烈,想到了那天受了重傷的團長是怎麼拿著槍命令他們撤退的。

「你,你,混帳,混帳東西,是誰教你這麼和長官說話的,是誰教你這麼目無尊長的?」

余鶴慶暴怒地指著自己的部下,氣得渾身發抖:「來人,來人,抓起來,把這個人給我抓起來關禁閉!」

「師座,你可以關我禁閉,也可以殺了我,但你不能抹殺何團長的功績!」

「葛鎮沅,你給我少說幾句!」副官急忙打斷了葛鎮沅的話,再這麼下去真的要徹底激怒師座了。

他把余鶴慶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師座,這麼下去恐怕這些人的心不會平,將來還得指望他們打仗呢,您看……」

這件事情上面本來就是自己理虧,再說副官說的話也有道理,將來的確還得指望他們打仗,要失去了部下的心那真不好處理。

況且對於戰死在疆場的軍官,總指揮部從來就是優先撫恤的。

正在那沉吟的時候,忽然聽到葛鎮沅大聲說道:「何團長是我青年軍官衛士團的人,他的冤一日不得昭雪,我青年軍官衛士團十數萬團員,絕不善罷甘休!」

本來有些平息的怒氣,一下又被這句話給勾了起來。

「十數萬團員?你拿這個來壓我嗎?」陰冷著臉,余鶴慶走到葛鎮沅面前,上下打量著他,還有他身後那些一臉義無返顧的青年軍官衛士團的成員:

「何守為丟失陣地,無功,有罪,該殺!葛鎮沅聚眾鬧事,蠱惑軍心,免去一切職務,你給我回鄉下種田去吧!」

葛鎮沅冷冷地笑了一下:

「你可以解除我的職務,也可以砍掉我的腦袋,但你封不住我的嘴,師座,只要我葛鎮沅還活著,這場官司我就會一直打到總指揮部!」

這一席話氣得余鶴慶臉色發白,這時他看到葛鎮沅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脫下了自己的軍裝,緩緩地放到了地上,臉上,露著堅忍卓絕的神色。

他已經豁出去了,為了自己的團座他什麼都不顧了。

更加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葛鎮沅身後所有的官兵,都一齊摘掉了帽子,脫下了軍裝,學著團附的樣子,將帽子和軍裝放到了地上。

「兵變,你們想要兵變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余鶴慶拔出手槍指著葛鎮沅憤怒地喊了起來。

葛鎮沅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胸膛迎向了槍口:

「師座,開槍吧,我們沒有兵變,我們永遠也不會兵變,我們只是想要討回一個公道,為團長和那些死難的兄弟們討回一個公道!」

跟隨著他,身後的那些官兵一個個都慢慢走了上來。

「住手,住手,葛鎮沅,你們這是想做什麼!」副官一步向前,把身子攔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都給我停住了!師座,您也先把槍放下來吧,這可是家醜,傳出去了,對您,對咱們師的名譽都不好。」

余鶴慶猶豫了下,還是把槍放了下來。

這些人瘋了,完全就是瘋了。

他們不再害怕上司,甚至連自己的命會不會丟掉也都不再害怕了。

余鶴慶忽然發現,自己對局勢已經逐漸失去了控制。

萬一這事鬧到總指揮部,只怕自己的責任不小。

但現在偏偏還很難收場,這些人擺明了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除非自己當著他們的面,承認自己錯了,為何守為昭雪。

但自己堂堂師座的面子往哪放,將來還怎麼指揮他們?

看著師座的樣子,葛鎮沅冷冷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快中午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畫來算,另外一邊也應該已經行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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