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座，根據可靠消息，日軍二十九步兵混成旅團之松野大隊正在向我師部方向運動！」
向賢巨的話讓師部留守人員一下緊張起來。
所有的部隊都被拉到了一線，現在師部就剩下了不到一個連的兵力，算上參謀文書，也不過只有兩百來人。
鬼子出動了一個步兵大隊，很明顯師部的具體位置已經被泄露了。
王甲本倒並不那麼緊張，當殲滅了平木小隊，發現了那部電台之後，他已經意識到了日本人有可能將這裡的情報報告出去了。
「師部準備轉移，同時通知軍部。」王甲本顯得並不如何在意：「沒什麼，我們只有兩百來人，反而是我們有利的機會，這裡這麼大，鑽來鑽去的我就不相信鬼子能找到我們。」
說著對對面叫了聲：「駱合之，習居衡！」
「到！」
隨著兩聲報告，警衛連長駱合之和參謀習居衡一起走了進來。
「駱合之，負責後翼掩護，習居衡，負責組織文職人員撤離，其他的人都跟我，幫師部開路！」王甲本大聲吩咐道。
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了，就在九十八師師部準備撤離的時候，日軍先頭部隊已經到達。
駱合之所指揮的警衛連，在第一時間投入戰鬥，為師部撤離爭取到每一分鐘寶貴的時間……
林子里特別的悶熱，王甲本用手用力扇了幾下，軍裝依舊穿得那樣筆挺，一粒口子也沒有送下來，他就是這樣純正，又顯得有些老式的軍人。
槍聲已經有些疏遠了，看來已經暫時跳出了鬼子的追擊。
剛剛得到的消息，106旅正在全力向自己靠攏，他已經給出了具體的方位，不過能不能徹底脫險只有天知道了。
「師座，咱們這是要去哪裡？」習居衡抹了一下汗水問道。
「向魯平原的293團靠攏。」王甲本看了一下地形：「魯團離我們很近，白天是不能走的了，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出發……」
正說著，後面傳來了響動，所有人急忙散開了隊形。
「師座，師座，是我，駱合之！」
駱合之的聲音傳來，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駱合之身邊跟著三十來名兄弟，大多帶傷，駱合之本人也掛了彩。王甲本迎了上去，看了看他的身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還有的兄弟呢？」
「就剩下這麼幾個了。」駱合之苦笑了一下：「狙擊的時候陣亡了一些，後來鬼子合圍了上來，趁著包圍圈還沒有形成的時候，我下令兄弟們突圍，又是一場血戰，等來到這裡的時候連我在內就三十三名兄弟了……」
王甲本輕輕嘆息了一聲。
九十八師苦戰到了現在，究竟出現了多少傷亡已經無從統計，但原本一個完整的師部，現在居然只剩下了不到一百個人，而身後，是鬼子一整個大隊的追擊……
能不能衝出去，王甲本心裡一點底也沒有，總之只要自己還活著，就得盡量帶著這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們突出去。
「休息，大家都休息一下，清點彈藥，隨時準備戰鬥！」王甲本收拾了下心情，說道。
加派了幾個哨兵，師部的這些人三三兩兩地坐了下來。
心情總是有些悲哀，血戰至今，九十八師被分割成了幾個部隊，各旅、團都在浴血苦戰中，好容易盼來了援兵，可師部卻險些被日軍殲滅。
「師座，我這幾天盡在琢磨了，總覺得總指揮部這指揮里透著邪門。」向賢巨在王甲本身邊坐了下來，說道：「你看，總指揮部沒有這麼指揮的，一旦我們九十八師完了，隨後就是三十六師將面臨正面衝擊。鬼子集中起來的優勢兵力，三十六師也和我們一樣擋不住……」
「是啊，這幾天我也一直在分析這事。」王甲本拿過水壺喝了幾口：
「尤其是在增援部隊方面，走走停停，好容易看到希望了吧，結果他們又不動了。還有鬼子那也是這樣，好像特意沒有把兵力捏合在一起，這打一下，那打一下，分割包圍了我們的幾個團，攻勢看起來猛烈，但卻好像又留了一手。
我判斷可能總指揮部和日軍方面都在等什麼。參謀長，歸根結底，雙方在那鬥智鬥力，在那拼著耐心，等在等待著對方犯錯，具體的計畫究竟是怎麼樣的，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知道的了……」
向賢巨長長地嘆了口氣。
「對了，離總指揮部命令我們堅守的時間過去幾天了？」王甲本忽然問道。
「現在是第五天。」向賢巨脫口而出：「還有兩天時間，如果106旅能夠及時趕到的話，應該還能頂得住……」
「參謀長。」王甲本忽然沉悶地說道：
「不瞞你說，我最近心裡老跳得慌，我怕會出什麼事。要是我真的不幸陣亡了，你千萬不能把這消息傳出去，千萬……」
看到參謀長想說話，王甲本揮手制止了他：
「咱們這些當兵的早就準備好殉國了，不過現在離堅守規定時間還有兩天，一旦我陣亡的消息傳了出去，我怕影響到軍心……」
向賢巨默默地點了點頭。
其實誰沒有做好殉國的準備？或許自己還會比師座先走一步也說不定……
向林子外看了一眼，王甲本笑了一下，湊近了一些參謀長：
「將來還能見到總指揮的話，幫我帶個口信，就說我王甲本對得起黨國，對得起第三戰區了，我晉陞中將的事一直都沒有個準譜，我人都死了，怎麼著也能弄個中將了吧……」
看起來是在那說笑，可是話里透著悲哀。
向賢巨怔怔地看著王甲本，微微搖了搖頭。
當兵的誰不想陞官？誰不想當大官？師座這些年那麼賣命，一步步爬到了少將的位置上，可到了這就好像卡住了，上頭那些當官的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鬼子，鬼子來了！」
忽然，林子外傳來了叫聲，頓時驚動到了這裡正在休息的人。王甲本操起槍一步竄了過去，大股大股的鬼子，正在向著樹林的方向摸來。
「怎麼回事，鬼子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了？全體做好戰鬥準備！」
王甲本嘶聲吼著。
槍聲瞬間響成了一片，王甲本操著一枝步槍咬牙切齒地打死了一個沖在最前面的鬼子，看到自己的參謀長也來到了身邊：
「參謀長，好像不太對啊，這裡這麼隱蔽，地圖上也沒有標明，我們還是前幾天無意發現的，鬼子怎麼能那麼快摸來了？」
「是不是跟著警衛連上來的？」向賢巨大聲說道。
「不會，駱合之跟著我那麼長時間了，這人做事精明得很，不會讓鬼子跟在屁股後面還沒有發覺，一定有問題，咱們中一定有內奸！」
邊上的一個機槍手陣亡了，王甲本扔下了步槍，操起那挺機槍放出去一梭子子彈吼道。
「先不管這些了，師座，趁著鬼子還沒有完全壓上來，趕快突圍！再晚，就來不及了啊！」
聽著參謀長嘶聲力竭的聲音，王甲本紅著眼睛叫著：「這裡沒有多少戰鬥人員，一起跑的話誰也跑不了！參謀長，你帶著他們先撤，我和警衛連在這擋著，快，撤，撤啊！」
向賢巨知道王甲本一旦下定了決心，誰也勸不住他，他一把抓住了王甲本：
「師座，我走，但記得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王甲本輕輕地笑了：「老向，別忘記我交代你的事情……」
「將來還能見到總指揮的話，幫我帶個口信，就說我王甲本對得起黨國，對得起第三戰區了，我晉陞中將的事一直都沒有個準譜，我人都死了，怎麼著也能弄個中將了吧……」
向賢巨用力點了點頭，然後猛然轉過了身子：
「駱合之，留下來保護師座，其他人跟我撤退！駱合之，你給我記住，師座有個三長兩短，我親自斃了你！」
「師座，我也留下！」
說話的是習居衡。
王甲本看了他一點，拿起剛才扔在地上的步兵，用力拋給了習居衡。
這小子自己還是比較欣賞的，平時為人機靈得很，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參謀，可放在身邊幾乎不用操什麼心。
鬼子開始瘋狂地向樹林衝來，一波一波的，似乎他們已經知道了九十八師的師長就在這裡一樣。
身邊的兄弟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了，王甲本手裡的機槍從發出吼聲開始，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習居衡的槍法居然不錯，連續打倒了幾個鬼子。再看一下老兵，自己的警衛連長駱合之的槍法倒沒有他那麼准了。
回頭看看，參謀長帶著人已經去得遠了身邊還剩下二十個不到的兄弟，王甲本大笑著說道：
「好，參謀長他們衝出去了，現在該我們了，弟兄們，跟著我撤退啊，只要我王甲本在一天，我就會帶著你們衝出去的！」
天色蒼茫，暮雲暗淡。
到處都是鬼子，到處都是槍聲。唯一的缺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