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刺刀1937 第445章 「到第三戰區去!」

鄭永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妻子,什麼話也沒有說。

孔令儀和春妮也同樣微笑著看著自己的丈夫,同樣沒有說話。

終於再次重逢了,在經歷了無數的戰火和苦難之後,一家人又團聚在了一起,儘管他們知道這次的團聚時間同樣不會太長。

「爹,爹!」

鄭難生一邊叫著一邊從屋子裡沖了出來,不管不顧的一下就跳到了鄭永的懷裡,不停的揪著鄭永的眉毛,「咯咯」的笑個不止。

孩子總是那樣的天真,當初在瀋陽時經歷的那些苦難或許已經被她忘記了,現在她的眼裡只有自己的「爹」和「娘」。

但鄭永不會允許她忘記的,正如自己給她取名叫「鄭難生」一樣,為的就是讓她永遠也不要忘記再她身上曾經經歷過什麼……

「難生,你爹才回來,累了,快下來。」春妮笑著抱下了難生,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和妻子女兒一起走了進去,很快老媽子就抱了個襁褓中的嬰兒出來,鄭永的眼睛頓時亮了,兒子,這是自己的兒子,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兒子。

鄭振華,自己給兒子取的名字……

孩子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面前的這個陌生人,鄭永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沒有想到剛才還好好的兒子,到了自己手裡居然一下「哇哇」哭了起來。

手足無措的鄭永抱著那個襁褓,完全亂了手腳。

「老爺,小少爺認人,從來沒有見過您……」老媽子笑著接過了鄭振華。

老爺?自己什麼時候成了老爺了?

「你瞧你光顧著打仗了,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你了。」孔令儀笑著拉鄭永坐了下來,示意讓老媽子先帶著兒子去卧室,接著忽然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了……」

春妮也跟著流出了眼淚,伸出手輕輕撫著鄭永的臉龐。

眼眶深深的摳了進去,臉色蠟黃,下巴上一道傷疤清晰可見,在第三戰區成立前那個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鄭師座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現在的鄭總指揮看起來是如此的憔悴疲憊……

「二十八歲,你才只有二十八歲……」孔令儀擦抹著眼淚,突然說道:「不行,我得姨夫說去,怎麼著也不能在讓你呆在前線了!」

鄭永笑了一下,這是孩子的話,總裁不會答應,自己也更加不會答應的。

但孔令儀說的也是,自己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但心態為什麼會和四十歲的人一樣?

春妮絞了一塊毛巾,幫鄭永擦拭著臉龐,小心地問道:「這次能在家裡呆多少時候?」

「兩天,很快就要走了。」鄭永接過了毛巾,拉著春妮坐到了身邊:「現在戰況不容樂觀,這次我是回重慶彙報作戰計畫的,很快就要離開了。」

見兩位妻子悶悶不樂的樣子,鄭永裂嘴笑道:「我聽說你們在美國幫我鼓搗了一部電影,怎麼樣,那個演我的人,和我長得像不?」

孔令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還要不要臉,人家是美國人,怎麼可能和你長得像?」

「對了,令儀,你還得回美國去。」鄭永忽然了這麼一句,見孔令儀怔在了那,解釋道:

「你到美國得利用你的影響力幫我去辦點事情……」

「鄭將軍,鄭將軍!」

正說著,外面響起了一陣陣的叫喊聲。

警衛匆匆走了進來:「總指揮,您到重慶的事不知道怎麼泄露出去了,現在外面好多學生要見您,我們又不敢硬攔,您看……」

鄭永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了一下兩位夫人,戴好帽子站起來和她們一起走了出去。

當鄭永出現在這群學生面前的時候潮水般的歡呼瞬間爆發。

學生們的熱情永遠是那樣的高漲,他們為心目中的英雄出現在他們面前而興奮不已,歡呼聲一聲接著一聲從他們的嘴裡傳出。

漸漸的,市民們也知道了「戰神」來到了重慶,越來越多的人擁聚到了這裡,為的就是親眼目睹聲名顯赫的抗戰英雄。

警衛們如臨大敵,萬一這其中混雜有一個刺客,哪怕擦傷了鄭永的一點皮,這個責任他們也無法承擔得起。

鄭永並沒有感到害怕,他知道當自己從飛機上下來的那一刻開始,戴笠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這群熱情洋溢的市民里只怕已經安插滿了戴笠手下的人。

「鄭將軍,鄭將軍!」一個學生領袖模樣的人走到了前面,面上的幾顆青春痘因為過於興奮而顯得發紅:

「鄭將軍,您的事迹我們都已經知道,我們為您寫了一首新詩,請您帶給前線那些正在浴血奮戰著的將士們!」

他大聲念了出來,當他念到「那火紅的陣地是最浪漫的詩篇」這一句的時候,鄭永的臉色稍稍有些陰沉下來。

學生代表念完了,他緊張而忐忑的看著鄭永,好像在那乞求著他的評判。

「最浪漫的詩篇嗎?」鄭永似乎在那自言自語,然後他脫下了上身的軍裝,露出了潔白的襯衫。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一片茫然地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當鄭永把那件白襯衫也脫下來的時候,現場的人包括他的兩位夫人也發出了一片驚呼。

身上幾處傷疤觸目驚心,尤其是站在他身後的孔令儀和春妮親眼看到,在他的背後那道傷口是新的,一陣陣的血跡正從紗布上滲出……

「不浪漫,一點也不浪漫,甚至充滿了血腥和殘忍。」

鄭永緩緩地說道:

「戰爭從來都不是浪漫的事,和你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殺戮、死亡、流血,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一條活生生的生命被無情的剝奪。

我背後的傷是在日軍突襲我的指揮部的時候留下的,那次幾乎就奪走了我的性命,但我還是僥倖活了下來。

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那麼幸運,我親眼看到過我的許多兄弟死在了我的面前,有的人是那樣的年輕,就和你們這些學生一樣的大。

我手下有個旅長叫刑亞創的,十七歲就參加了瀋陽的學生營,他打過北大營保衛戰,在長城痛殲過倭寇,在上海進行過四行倉庫保衛戰,死守過常熟虞山,但就在勝利到來的那天,他死了,死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只有二十四歲……」

剛才的嘈雜聲現在一點也沒有了,現場變得一片安靜,有的女人開始悄悄的擦抹著自己的眼睛。

刑亞創的事情他們從報紙上看過,但卻遠遠沒有這一次從鄭永嘴裡說出來那樣的動人心扉……

鄭永的表情顯得那樣的平靜:「很多人都和他一樣死了,他們都是在『九·一八事變』的時候就和鬼子拼過刺刀的。程宏、劉一刀、鄭文跟,還有和我弟弟一樣的胡冰……一個一個,就這麼死在了我的面前……

前線還在繼續打仗,還在繼續死人,我們心甘情願的為了國家流血,只要還有一個倭寇在中國,這場戰爭就不會停止。學生們,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什麼浪漫的詩歌,不是充滿了華麗辭藻的讚美,而是士兵,尤其是像你們這樣有文化的青年……」

說著,他穿好了軍裝,默默地走了回去。

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忽然,那個學生代表把手裡寫著詩歌的紙撕得粉碎。

他將碎片一把揚起,天空上飄飄蕩蕩的落下了紙片,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同學們,當兵去,到第三戰區去!」

「到第三戰區去,當兵去!」

他的同伴們一齊低低地說道。

「學生們本來就對抗戰充滿了熱情,但沒有哪一次比鄭將軍親身說法更加來得具有震撼性了,學生和市民們的熱血已經因為鄭將軍的演講,因為鄭將軍身上那累累的傷疤而被最大程度的激發了起來。

徵兵處排起了長龍,有有知識文化的學生,有大學的老師,有普通的市民,甚至還有白髮蒼蒼的老人,無論徵兵處的官員如何勸說,那位老人就是執拗的不肯離開。他告訴官員們,自己的兒子已經陣亡在了前線,現在,該輪到自己了。

我在那一刻忽然也湧起了想要扔下手裡的紙筆,去當兵保家為國的衝動,在這個時候沒有哪種職業比軍人來得更加光榮了。

都在傳說鄭將軍的奇蹟,但卻沒有人知道在這奇蹟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人所知道的血淚,隱藏著多少優秀中國軍人的鮮血。

鄭將軍,一個堂堂的國民政府二級上將,在前線激戰最酣的時候,居然親自和倭寇拼起了刺刀,並險些陣亡,當我的同行歸夢帆發回這篇稿子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但鄭將軍身上的傷疤卻告訴我們,在前線,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每每我想到鄭將軍在前線拼刺刀的樣子,總是忍不住心酸。

同行們,行動起來,號召更多的人蔘軍,把鄭將軍和前線將士們的英雄事迹,傳到全國,傳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告訴全世界的人,在中國面臨侵略,在民族面臨危亡的時刻,一個國家是如何英勇的進行反抗。

中國永遠不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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