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究竟想做什麼？」
鄭永無意識的擺弄著手裡的一根沒有點著的煙，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自言自語說道。
從日軍發起攻擊到現在，日軍雖然也陸續增兵，但其主力依舊是以最初的兩個聯隊為主。
雖然在一線的九十八師和二十七師打得非常艱苦，但隨著第三戰區再次增援上去兩個旅之後，戰局目前已無大礙。
但日軍好像認定了靠著飛機大炮，再輔助以兩個聯隊的力量，就能夠奪取中國人的陣地一樣。
激戰兩日有餘，雙方遺屍累累，但卻都無重大進展。
「難道想以正面吸引住我們的注意力，再從什麼地方發起突襲？」蔣百里看著地圖，隨即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我軍各陣地防範嚴密，雖然有些地方力量稍顯不足，但一旦日軍發起偷襲，只要堅守一些時候援兵隨時可以增援上去，即便部分陣地無法抵禦住日軍強大攻勢，動用總預備隊也完全有能力在日軍立足未穩的時候把陣地重新搶回來……」
「要麼就是倭寇還是一根筋，認準了非要從這裡突破不可。」鄭永放下了手裡的煙：
「但從常蘇之戰結束後，日軍的態勢已經做了一些調整，他們完全可以趁著我們在殲滅十六師團和國崎支隊後，傷亡慘重，陣線還未完善的情況下繼續強攻，那時的機會比現在更好……除非，除非有一種情況……」
鄭永的身子忽然坐直了一些：
「除非我們陣地有的某處守軍指揮和日本人勾連，已經決定叛變投敵，為了策應該部，日本人會以攻擊來吸引我們，然後，然後……」
蔣百里的面色動了一動：
「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一樣，那麼的確是個必須要面對的嚴峻問題，但是現在在第三戰區的各師已有幾十個之多，要說無論哪一處出問題都有可能。」
鄭永笑了一下，站起了身指著地圖上說道：
「我已經派人連續偵察日軍動向，倭寇第六師團第十一圾井德太郎旅團正在向大墅鎮及支塘線等地運動……」
「駐守在這裡的是桂軍92師和97師。」蔣百里的目光立刻重新投放到了地圖之上：
「這兩支部隊都是從上海血戰後撤下來的，打得非常勇猛頑強，其中92師幾乎拼光了，最近才新近補充進了兵源，就連他們師長也在前線負傷，不得不另外指派了……」
說著，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最新才新換了師長，難道總指揮認為是？」
「一個將領能打硬仗惡仗，生死關頭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在某些利益的誘惑面前，他未必就能把持得住了。」
鄭永淡淡笑了一下，回去拿起了那根煙，點燃後吸了兩口：
「92師代理師長秦德貴，原92師副師長，素以作戰勇猛著稱。上海之戰帶傷三處，但卻依舊不下火線，在師長重傷的情況下指揮全師連續打退日軍十餘次衝鋒。
97師師長趙秉純，和秦德貴是把兄弟，上海之戰咬牙苦戰，在劣勢兵力和裝備下，奮勇奪回數處陣地，功勛昭昭。
方震先生，我希望我猜錯了，我希望我冤枉了抗戰英雄，這兩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讓他們繼續留在戰場上，我想……」
「報告！」
隨著這一聲聲音羅魚勐大步走了進來，見到蔣百里也在稍稍猶豫了下，看鄭永做了個手勢，羅魚勐喘了口氣說道：
「總指揮，您判斷得沒有錯，92師和97師已經準備叛變投敵了！」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鄭永和蔣百里的面色還是動了動：
「說！」
「我們打進去安插在秦德貴身邊的兄弟傳來消息，最近92師師長秦德貴和97師師長趙秉純往來頻繁，並且其中有大量神秘人物和秦德貴頻繁接觸。
在大墅鎮的前沿陣地，92師一個主力團已經悄悄後撤，而離此最近的日軍半個小時就能到達。
同時，從今天開始92師和97師已經戒嚴，甚至趙秉純於昨日已經將自己的師部悄悄搬到了秦德貴處，如果我們判斷不錯的話，他們是準備一旦叛變投敵失敗，可以在最快的時間逃跑。這以後，我們在軍營的消息就已經斷絕了……」
「混帳東西！」蔣百里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當此民族危亡之機，身為國家軍人，不思報國效力，反而私通倭寇，鎮壓，對於這樣無恥之徒必須鎮壓到底！」
「我已經調集111師、87師、88師、36師秘密集結，隨時準備平定叛亂。即便叛亂在短時間內無法平息，平叛部隊迅速撤退至吳福線主陣地中阻擋日軍前進。」
鄭永看不出有什麼憤怒的表情：
「但是這條昆支線是日軍進攻南京的必經之線，也是吳福線的前衛陣線，在這我們集中起了八個師又兩個旅，一旦讓他們叛變投敵成功，日軍後續部隊隨時可以增援上來，整條防線都有潰敗的危險，部隊撤離等工作將異常艱難，吳福線將面臨日軍的直接攻擊……」
說著鄭永眯起了眼睛：
「方震先生，我之前一直在說第六師團總有什麼問題在哪裡，現在問題就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了92師和97師有投敵的可能，故而第十一旅團的位置一直非常奇怪。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利用這個機會打掉十一旅團？」
「難。」蔣百里不暇思索地搖了搖頭：
「除非迅速控制住秦德貴和趙秉純，誘使日軍十一旅團進來，而後一舉圍之。先不說能不能夠控制住這兩個人，日本會不會上當，一旦發起圍攻戰，必須在十個小時內結束戰鬥，否則一旦日軍增援上來，陣地上絞殺成一片，那時候情況就堪憂了……」
「所以我把四個王牌師都拉了上去，又以四十師為總預備隊。」鄭永笑了一下：
「現在關鍵的問題是，要想達成這一目標，對92師和97師就不能夠以武力解決。否則必然驚動到日軍，到那時在日軍的配合下，才是真正的危險了。」
蔣百里稍稍考慮了下，很快明白了鄭永話里的意思：
「總指揮，我懂了，我這就帶人去92師師部，如果我不幸殉國的話……」
「不是你，而是我。」鄭永輕輕地舒出了一口氣：
「方震先生，我說句話你不要生氣，我去才有可能震懾住他們。況且在此之前我已經做了一些這方面的準備，我有九成的把握他們不敢輕易動我，羅魚勐，你那都準備好了沒有？」
「是的，都已經準備好了。」羅魚勐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蔣百里上前一步說道：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有了準備，但突發的狀況實在太多了，萬一逼急了這兩個叛徒，狗急跳牆的話，你畢竟是第三戰區的最高長官！」
「我知道，方震先生。」鄭永用力吸了最後兩口煙：
「有些危險還是必須值得去冒的，這對日本人是個機會，對我們也同樣是個機會。我立刻動身，由你暫時接替我的指揮，等我訊號，迅速下令解除了92師和97師武裝。
萬一真的出現了什麼狀況，你立即下令各師向主陣地撤退，就地組織防禦，阻擋日軍進攻，參謀，一切就拜託你了！」
蔣百里有些發怔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傳奇的將軍。
鄭永面上的表情從容淡定，好像對於他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自己害怕的。
最初聽到他的名字，自己更多的以為，這個人之所以創造出了那麼多的奇蹟，完全是因為運氣實在太好的原因。
當和他共事以後，才逐漸發現了一些事情。
如果說在整個軍隊的高級指揮官中要選出一個和日本人血戰到底，死也不屈服的人，那麼一定是這個人了。
他似乎對日軍有著強烈的好惡。
在圍殲十六師團的時候，他表現出的決心讓人難以置信，就如同中島今朝吾是他天生的仇人。
現在又輪到了第六師團，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就抱定了要幹掉第六師團的決心。
但是根據自己所知道的，在東北抗戰的時候，鄭永並沒有和這兩個日本精銳師團交過手。
他的仇恨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這個人的身上，讓人看不懂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既然你的決心已經下了，我也不再阻攔你了。」蔣百里輕輕嘆息了一聲：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再下令鄰近之五十一師、一七一師、二二八旅做好準備，配合幾個主力師行動。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萬一發現什麼情況不對，無論如何都要想盡一切辦法衝出來。」
「放心吧，我還不想那麼早就死，我還沒有看到過我的兒子。」
鄭永笑起來的樣子非常燦爛：
「我一直福大命大，閻王老爺都不肯收留我，方震先生，等到把日本人打跑了，我一定要讓你看看我的兒子，這小子照片上看起來長得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