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刺刀1937 第186章 「奉天第一女傑」?

天色發黑之後,鄭永才隨著林衛東一起悄悄走出了醫院。

本來要帶著春妮一起去的,可春妮死活就是不願意,說人家是大戶人家,自己一個鄉下丫頭去了沒準惹人笑話。

鄭永就有些納悶了,春妮堂堂一個師長太太,少將夫人,還有誰會笑話她?

不過眼看著春妮態度堅決,鄭永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到了林家的時候,林家上上下下早就已經等得望眼欲穿了。

今天的鄭永穿了套灰色的西服,出醫院的時候春妮還直朝著自己笑。

也難怪,在奉天的時候自己天天就是軍裝,什麼時候穿過這?

「鄭師長,請座,請座!」

見到鄭永終於來到,林父迎上前來,一路將鄭永迎進了飯廳。

飯菜早已備好,林父原也在留過洋的,女人不得上桌這條規矩,在這倒也沒有,因此除了林父和林家兄弟以外,林母和林詩馨也在座作陪。

路上問了,林父本名林研山,字其正,早期留學法國,曾在北洋政府里做過郵政督辦,後來因實在看不慣身邊同僚而憤然辭職。

「早聽征元說過,鄭師長年少有為,今日一見,才知所言非虛。鄭師長不過弱冠年紀,卻已指揮千軍萬馬廝殺於戰場,數度與倭寇血戰,奇哉,壯哉!」

林研山打量鄭永一會,拍案贊道。

被他這麼一誇,鄭永倒不知該怎麼介面才好。

「我已經年未曾飲酒,前度小兒歸來,為奉天之義烈飲了幾杯。今日鄭師長光臨寒舍,我林研山願敬鄭師長一杯,以表對鄭師長壯舉之欽佩之心。」林研山端起酒杯說道。

鄭永陪他喝了一杯,待到杯中酒倒滿之後,卻又舉了起來:

「鄭永年少,僥倖逢遇奉天戰事,不過靠三軍用命而已,和鄭永關係不大。前次南京之事,多虧林家上下打點,鄭永僅以此杯水酒作謝!」

喝了幾杯,氣氛變得融洽了不少。

林研山和林漢傑問了些奉天戰局的事,鄭永也不隱瞞,一一說了,林家父子聽得入神,一會驚異,一會嘆息……

「鄭師長,我們女人家本不該問,可是……」林母欲言又止,看了眼丈夫,見他未有阻止之意,這才大著膽子問道:

「東北打了起來,上海也打了起來,這東洋人咋就那麼囂張呢?政府也不管管?」

「娘,政府管了。」身為政府工作人員的林漢傑有些不滿:「不是才在上海和倭寇打了一場惡戰嗎?」

林母一臉的納悶:「不是也沒打贏?我就奇怪,我聽人說東洋也不大吧,咱們天朝上邦的,十個打一個總成了吧,可怎麼就打不贏他們呢?」

鄭永和林衛東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他們都是軍人,林母雖然是無心之問,可這問題卻比直接打他們的臉還更令人難以接受。

「婦人之問,婦人之問。」林研山終於打斷了妻子的話:「日人不過一時猖狂而已,以兩國國力之比較,我泱泱中華必勝,日人必敗。」

這話總算幫鄭永和林衛東解了圍,又聽林研山略略帶著點疑惑問道:

「鄭師長,上海事變政府正在和日人談判,可你說中日之間會爆發一場大戰嗎?」

這點更加難以回答了,雖然鄭永知道中日之間何止是一場大戰,而是全面戰場遲早都要爆發,但這麼敏感的問題卻還是不宜對林父明說。只能含含糊糊地應道:

「要按照目前這個形勢下去,有可能……」

「昔日盛唐強漢,不意今日卻有這等局面。」林研山嘆息了聲,悶聲抿了口酒:「若是我中華能再多有幾個11師,又何嘗會任日人欺凌至此。」

林研山一邊嘆息,一邊只顧著頻頻舉杯,好像要把這些所有的不快,全部都消融在這酒中一般。

氣氛有些沉悶起來,三個男人只顧著悶頭喝酒,鄭永傷口未愈不能喝酒這些醫囑也早忘得個乾乾淨淨。

林詩馨終於開口說道:「鄭師長,聽說您在突圍前夕成婚,真是太浪漫了。」

浪漫?

鄭永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浪漫的地方。

相反,當時的氣氛還充滿了悲壯以及無奈……

「我還聽說鄭夫人能使雙槍,百發百中。百步之內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林詩馨又接著問道。

鄭永嘴張得大大的,從哪裡來的這麼個傳說?

好像是為了要驗證自己的說法,林詩馨起身拿了張不知名的小報放到了鄭永的手裡。

這小報頭版上用黑粗的字體寫著:「奉天第一女傑傳奇」。

再往後面看去,卻還當真寫的是春妮的故事。說日本人在發動九·一八事變之後,帶軍血洗了馬家窩棚,春妮當時就打倒一個日本士兵,奪過一條步槍,當場打死七、八個日軍後,帶著馬家窩棚的年輕人就投了奉天。

這其中居然還專門提到了戰死疆場的馬炳善馬大少爺,好像是為了印證文章的可信度。

寫到後來愈發的離奇起來,說鄭永下令重奪北大營,重創倭寇等等戰鬥,都是這位奇女子幫著鄭永出的主意。

到了最後奉天大突圍的時候,又是春妮親自帶著娘子軍開路,生生在日軍包圍之中殺開一條血路出來。

還專門說到了一個細節,說是娘子軍中有個叫黃羽欣的不幸負傷,當時春妮帶著一個女孩為了救黃羽欣,陷入日軍重圍。但春妮臨危不亂,用雙槍帶著一個傷員,一個孩子打得日本士兵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最後成功殺出重圍等等……

鄭永看得目瞪口呆,順手把報紙遞給林衛東,林衛東也看了半天都合不攏嘴。

這是哪個倒霉記者寫的倒霉文章?是在誇春妮勇敢呢,還是在罵自己這群老爺們?

「這份報紙能不能送給我?」鄭永定了定神問道。

「當然可以。」林詩馨爽快地說道:「不過有個條件,等鄭師長有空了一定得給我們仔細地講講奉天大突圍的故事。」

「逃跑有什麼可說的?」鄭永苦笑著收起了報紙。

林衛東有些奇怪,師座收藏這麼張報紙做什麼?

「委員長對鄭師長還是非常重視的。」林漢傑抹了抹嘴:「兄弟在政府作些財務上的工作,這次委員長專門調撥了專款,來重新組建11師。兄弟看來,11師重整旗鼓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鄭永客氣了幾句,不過說實話,也不知為什麼自己對林衛東的這個哥哥感覺不是太好。

按理說當日他也竭盡全力的幫了自己,自己該心存感激才是,只怕自己變得多疑了也未可知……

一頓飯吃完又陪林研山和林漢傑在客廳里坐了會,聊了一會當下局勢,看看時間也不早了,當時便起身告辭。

林研山也不強留,送鄭永和自己的兒子到了門口,說了幾句客套話,和家人一起目送鄭永和林衛東上了轎車。

車上問了些林家的情況,偶然往窗外一看,忽然叫道:

「停車!」

司機停了下來,鄭永一步跳下了車,看了半天,似乎在那尋找什麼,過了會,又重新回到了車上讓司機直接開往醫院。

「怎麼了,師座,看到什麼了嗎?」

「眼花了,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我剛才好像看到……」

他也沒有往下說。

他剛才看到了一個女人坐著一輛黃包車走過,側面看好像是當年在旅順幫過自己的那個日本女人河本真原子。

絕對是自己看花眼了,河本真原子怎麼可能出現在南京?

鄭永苦笑了一下。

看來自己的感覺真的出了些問題。

先是林衛東的哥哥,接著就是剛才被自己誤認為河本真原子的女人。

都幾年前的事情了,哪裡還能記得河本真原子的長相,更何況又是在側面看了下。

也許這個時候河本真原子早就回到日本去了。

不過現在回想來的,當年要不是這個日本女人,自己也許就死在旅順了。

可不管怎麼說,日本女人就是日本女人,不管她曾經幫過自己什麼,萬一將來遇到,出現不利情況的時候,自己也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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