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1章 安頓,暮日西沉

一縷春風臨,毛小安有恍然如夢之感。

一夜之間,王動搖身為雷動,武御變做武聖。毛小安從一個平平常常的魂修士,變成一個大宗派的傳人。

又是一個一夜之間,毛小安的師父和師叔沒了,孤零零的,成為了青山宗唯一的傳人。

毛小安心底的悲痛,實難描述。不論師父是王動還是雷動,都是令他出人投地的那一個人,恩情不變。

青山宗,唯一傳人。茫然的毛小安瘦小肩膀上,一舉壓下一個前所未有,甚至無法想像的重任。

「這小子,又在走神了。」夜叉皺眉,他理解不等於縱容毛小安繼續恍惚。

夜叉正欲一腳踢醒這小子,一道氣息輕柔壓來。夜叉面露微笑,夾雜失落,回首:「你怎麼過來了!」

左無舟笑笑,等待毛小安醒神來。毛小安忽的看見左無舟在眼前,大嚇一跳:「左武聖,左兄,你!」

「你們繼續練,你過來,我同你說。」左無舟向夜叉等擺擺手,喚毛小安在一旁,黑瞳凝得毛小安不安之極。

左無舟頓了頓,沉聲一字一句:「王動死了,溫如玉死了,青山宗沒了。王動的託付,我接了。」

毛小安眼圈紅了,到底是年輕人。

左無舟平靜卻淡漠無情:「你若不敢不願承擔,我照樣有一百種辦法,能替他們重建青山宗。你若有膽色去做,我自然助你。」

轉身,徐徐往回走,聲飄揚:「想清楚,然後,決定是否繼續在夜叉的指點下修鍊!」

毛小安呆住,怔怔看著天邊,眼淚直流。

……

從無法相助左無舟以來,夜叉的失落感一直不輕。直到重新找到一些事來做,並重新全心修鍊,才恢複情緒。

夜叉眼下平素除本身修鍊外,最常做的,便是指點左家子弟修鍊。

看了看認真的夜叉,左無舟笑了,喚上夜叉:「夜叉,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走一走!」

夜叉苦笑,看著老樹上的春芽,乾澀道:「我只是想起以往,那時,你我不過伯仲間。如今,你一根指頭就能捏死我。」

左無舟回憶起往事,失聲笑道:「那時,你我也真不容易。如今想來,卻有些懷念,也不知是否你我老了。」

一頓,左無舟又道:「你跟我已近八十年了,我以前說過,現在還要再說一次。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想做一國之主,想做開山祖師,我都助你。」

夜叉撇嘴:「卻有什麼意思,難道我跟你這八十年來,看得還少?一國之主也罷,一宗之主也罷,你殺的可不少。」

夜叉凝視著天邊,又看欲言的左無舟,搶先道:「什麼自由,沒有能耐,什麼都是假的。你休想趕我走,你前途無限,我將來突破武聖超聖,全都指望你了。」

夜叉不滿長嘆:「我就是恁的不痛快,當年我跟你一道,被魂天宗打得跟喪家之犬似的。那時,我就一心想報仇。結果,你欲決戰,我卻無法參加。」

左無舟笑了,心有溫馨之感。他自是明白,夜叉本就一心一意的追隨他,不想走,種種說辭不過是借口。

夜叉本是桀驁的人,哪怕是一心跟左無舟,這些話,也是絕計說不出口的。

「等我取回諸無道傳不敗的首級,你我再來好好敘舊。」左無舟拍拍夜叉的肩,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

往紀小墨的院子走去,半途,卻被金炎截住了。

看著白髮叢生的金炎,左無舟竟有歲月匆匆的感嘆。

修鍊之途,真真太過漫長,太過孤獨了。隨意一個輕率的閉關決定,再回歸,即有可能從此與親人朋友天人永隔。

金炎的脾氣,一如既往的暴躁。但因幾十年的孤獨,也多了幾分孤僻。金炎瞪著,半晌,才說:「謝謝。」

「雖然我肉身幼小的時候,你時常將我打得骨折肉爛,但我真的要謝謝你。」金炎真能記恨。

左無舟引他一併走在沿途的花草叢中:「不必多說,莫說我承諾過你,即便沒有。憑你我當年一席相交之情,我既力所能及,自然襄助一二。」

金炎斜眼,幾十年沒跟人說話的結果是,舌頭還是有些僵硬:「也虧得是我當年未走眼,不然就難說得緊了。不過,那時我仍然無法想到,你的成就會是如此的……」

金炎已無法描述左無舟的成就,有多麼的超過他的想像和預期。生前,金炎亦乃天才,卻亦花了約一百五十年,方成武御。

然則,金炎回憶往事,總有不勝唏噓之感。當年,他乃目睹左無舟的天資,方做一筆交易,將希望寄託一二。那時的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現在。

「我也沒想到。」左無舟笑道:「不論誰,都無法預測未來。」

金炎哈哈哈粗豪大笑:「現下想來,我倒有些得意了。說起來,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修鍊天才的人。我生前修鍊遠不如你,可我眼光卻好!」

金炎說著,自鳴得意起來:「當年我跟你的交易,真是賭對了,所謂一本萬利不過如斯。老子橫行一世,想不到臨死前,還做了一筆受用幾千年的大買賣。」

難怪金炎得意,當年兩次交易,他交出了浮雲寶藏。但,也獲得了左無舟的承諾。光是一個重建浮雲宗的承諾,就已經夠浮雲宗至少受用幾千年了。

……

左無舟啞然,心想:「金炎果然是沒變,還是那般個暴躁直接的性子。」

回憶起當年金炎動輒爆粗口罵髒話,被自己胖揍,吊起來的樣子,左無舟就不由會心一笑。

金炎的笑聲止住,茫然不已:「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年僅百歲,就是武聖,還是七魂武聖啊。」

「我更加沒想到,原來,武聖之上,還有超聖。超聖之上,還有太魂和神魂。」金炎目光恍惚:「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可惜,我是沒法子親眼看見了。」

「真想看見你未來的成就啊。老子一輩子不懂戴眼識人,連師父和師兄都能騙了我幾千了。可想不到,我居然是第一個賞識你的人,老子這一輩子,就做對了這一次。」

金炎眼睛紅了,神情卻像是快要怒氣爆發的樣子。只有熟知他性子的人,才知,他不是發怒,而是悲傷。

「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金炎正色:「我時日無多了,浮雲宗的將來,就靠天火,就靠你了。」

左無舟沉聲:「你放心,力所能及爾。」

目送左無舟轉過牆角,入了院子。

金炎心底的悲痛,全部湧出,老淚縱橫:「本宗列代祖師爺,弟子瞎了一輩子的眼睛,一輩子的心,這一輩子就只看準了做對了這一次啊。有這一次,弟子死而無憾。」

撲通!金炎雙膝一軟,跪在青石板上,虔誠的連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不知,這頭是磕給九泉下的浮雲宗祖師,還是磕給誰!

只有輕輕淡淡的一語,靜悠悠的漂浮出來!

「謝謝!」

……

「不必!」

走入院中,左無舟頭也不回,鄭重的對空氣說。

心下一嘆,心想:「金炎,還是如此的愛臉皮好面子,可他待浮雲宗,真的是無話可說了。一個人,能為宗派做到這地步,真的教人敬佩。」

一些感慨,一些觸動,流淌在心底。

左無舟心想:「魂修界幾乎沒有道德高尚之輩,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是美好的。」

「就像,小墨!」

左無舟頓足,凝視著倚住門的紀小墨,微笑不語!大步走過去,重重的擁抱著她:「我想你了!」

……

幾度歡愉過後。

左無舟鬆緩了決戰前繃住的心神,擁住這具白生生的嬌軀,一時什麼都不想,反是輕鬆不已。

末了,左無舟想起大哥和小弟的兒孫,忽道:「小墨,如是某一天,你願不願替我生一個兒子!」

紀小墨翻轉身,正臉看著他:「先不說我願不願,哪怕生,為什麼不能是生女兒!」

左無舟頓聲,不知所措,訕道:「女兒當然不錯,可兒子可以繼承香火。」

「你很老,很需要兒子替你繼承香火血脈?」紀小墨的反問,一句賽一句的凌厲,簡直就是勾魂奪命連環問:「難道女兒家就不能繼承香火,誰說的,誰規定的!」

碰到這位華麗麗的當代自強獨立的女權主義先驅者,左無舟縱有千言萬語,也只有華麗麗的敗退。

在魂修士來說,左無舟甚至是很年輕的。不過是心下忽的一動,想起大哥和小弟的兒孫,才有此一說。生兒育女的事,左無舟以往想都未想過。

魂修士成親的年紀和生孩子的年紀,往往說大可以很大,說小也可以很小——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太過注重香火繼承,普遍會生得比較晚。

一言概之,修為愈高的魂修士,就愈是晚育觀念的堅決執行者。緣故自然多,很大一個緣故就是,往往在魂修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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