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陷阱

下午的玉蘭坊靜悄悄的,裝修艷麗的小樓亭台上只有彩帶飄揚,未點亮的宮燈在微風中輕搖慢盪,時不時的調戲一番柳梢。街上極少有行人,食肆前的招牌顯的癱軟,看門的夥計睡眼惺忪,將長長的白毛巾繞在自己脖子上,好像懸樑失誤的孫敬。

兩輛重載馬車叮叮咣咣的行在石板路上,引得幾名無聊人伸頭張望,蒙大蒙二分別駕車,板著臉駛入玉蘭坊最熱鬧的牌樓——色香樓。與其他幾家排名靠前的牌樓不同,這家店是出了名的賣身不賣藝,名氣反而響亮,任誰來紹南半個月,都會知曉此處所在。

守在門外的龜奴眼尖嘴滑,看見程家的小旗就想躲,未等開溜,就被蒙大一鞭子抽在肩膀上,乖乖的將門打開。

「關門。」蒙大又是鞭子抽在地上。

那龜奴肌肉反射般的跳了兩跳,如兔子般蹦起將門緊緊閉上,手抱著頭生怕被打。

程晉州並不下車,只用腳踩住嗚嗚直叫的程秉遜,直等到陳傑到來方才低聲向其耳語。

私入聖教,對於程家的管事們來說,算是很大的事件了,陳傑雖然極力隱瞞,終擔心露了馬腳,程晉州通過侍墨向其許諾留一個管事的職位,陳傑就開始痛下決心,要緊跟著三哥兒的腳步走。

他隨身帶的幾個手下也是聖教中人,馬不停蹄的趕來,各個累的和狗似的,睜著驢大的眼睛看那封閉馬車,他們都不是程家人,自然更不認得隨行的蒙大蒙二。

龜奴先被驅到了角落裡,陳傑認真的聽程晉州仔細說明,只是越往後聽,表情就越是豐富多彩,最後整張臉都糾結起來。

「他畢竟是嫡子。」陳傑咽了口唾沫道:「放春藥這種事情也就算了,讓他和妓女在街上野合,被抓住陷害,我們都要被打死的。」

程大博士哼了一聲即道:「你只要餵了他葯,然後在集市上丟下來就行了,什麼都不用擔心。」

陳傑當然擔心了,權衡得失不敢貿然答應。

程晉州半拉住窗帘道:「你若不敢,我再想其它辦法吧。」

他嘴上如此說著,眼睛卻還是看著陳傑不放鬆,儘管是13歲的少年,身份帶來的壓力卻令人渾身不舒服。

蒙大也跳上馬車,作勢揚鞭,陳傑猛的一閉眼,咬牙道:「我答應了。」

「一定要做的乾乾淨淨的。」程晉州笑了起來。他可不光是為了讓程秉遜出醜,馬上就是鄉試時間了,禮教向來講究倫理道德,丟此大臉,程秉遜的寶貝天才兒子要想中秀才,那考官非得有極大的勇氣才行。

三年一試,現在的程晉浩勉強還算是神童一隻,但等到下輪18歲再參加鄉試,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童生了。要知道,從秀才舉人到進士,考官每次遴選都要考慮種種因素,在這方面,大夏朝的科舉更像是唐代而非以後的宋明清,他們不實行塗名制,家族聲望更是考察的重點,三代良民是最低標準,不曾為商亦是要求之一,科舉得中的比例是如此之低,以至於任何糟糕的影響都可能延續下去,程晉浩就此失去機會也未可知。

另一方面,程秉遜本人的功名因為污點被革去,也並非不可能的事。世界上使壞的方法無數種,大多數人只是不敢使用罷了,就如殺人越貨,任人拿把刀都有機會,不過畏於刑罰而已。

所謂梟雄者,就是壞招用的出神入化的,曹操不僅是梟雄的代表,還是紈絝們的代表。

陳傑來不及問程晉州許多,或許是不想問的太多,無言的指揮眾人開始卸下車上的「人肉」,程晉州仍不下車,待其將程秉遜等人弄下去,所乘的馬車就原路迴轉,留下另一輛馬車和十多人。

被賭住了嘴巴的程秉遜嗚嗚直叫,氣的眼角幾乎撕裂,他再無能可惡,也從未有人敢如此對他,此時殺人的心都有了。

陳傑從懷裡掏出程晉州給的銀錠,轉身拉過一個手下,啞聲吩咐了幾句就將之推出院子,接著一個個扒掉被捆綁眾的衣服。龜奴在角落裡看的肝膽俱裂,死命的絞住大腿,夾住後襠。

……

程家三房,隱然有一股愁雲慘淡的味道。

程晉州回到家中,程母眼睛猶然紅腫,卻試圖用粉底蓋去,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程父則滿臉嚴肅的問他將程秉遜挾去了哪裡。窒息不是昏迷,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還能看到,「一毛不拔」即便是個禍害,那也是嫡子的身份,又有功名在身,不能輕動。

小程同學完全沒有如此嚴肅的概念,只將門關緊道:「老爹你就當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吧。」

「你要做什麼?」

程晉州不答,又道:「除了蒙大蒙二,侍硯侍墨,以及項欣和做事的人以外,沒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更沒看到我。」

「五六個人還不夠多?到底怎麼回事?」程父瞪起眼睛追問,他是做過知府的人,對保守秘密的事情並不怎麼相信。可惜他還是算少了,陳傑就帶了五六個人來。

小程同學無所謂的聳聳肩道:「木已成炊,此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雖然年僅13歲,但他給父母的驚訝已經足夠多了,程允安也是無奈,起身道:「你若能在功名上有所寸進,我們才放心了。奶奶那裡……現在走吧。」

程晉州頭點的像是瓶蓋密封機。

旁邊,程母再次哭哭啼啼起來,抓著程晉州的手道:「去了京師,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明天才去呢,您不用擔心。」前世的程大博士常出遠門,對去外地並沒有太多的感慨。

程母不好意思的擦擦眼角,隨之說道:「我與青霜談了,明日出發時,讓她與你一道。」

攻守易勢,輪到程晉州發獃道:「這怎麼方便,飛空艇總共只能坐36個人,沒有地方了。」

「衣物行裝都從水路走,她也只帶個小丫鬟。」程母輕易戳破了他的借口。

有小美女跟著,就當是郊遊吧,程晉州滿腦子的煩心事,索性不做掙扎道:「若是您覺得沒有問題,那我就帶她一起去吧。」

從秀才到進士,按照常人的想法至少要用去15年的時間,而程允安要想翻身,沒有三五年亦是很難辦到的,失去了這兩個有利條件,在別人眼中的程晉州,要想再回家鄉就太困難了,劉青霜既已被許配,跟著程晉州走也是不錯的選擇。在歷史上,許多人赴京趕考,拋棄妻子一去十年的大有人在,幸運的衣錦還鄉,不幸的連考30年,花光全部財產窮困潦倒死於異鄉的亦不在少數,誰也不能保證程晉州就可一舉而勝。星術畢竟是飄渺的東西,普通人也難以理解程晉州究竟是何程度,或許在他們看來,能達到烏縱的程度就殊為艱難了。

小程同學思緒萬千,程母則繼續囑咐:「出門之後要注意穿衣,水土不服的時候要熬些葯來喝……」

還是程父不耐,將程晉州抓了出去,門口等待的下人早等的瞌睡四起,慌亂的打點著精神道:「少爺,三哥兒,轎子準備好了。」

門前停著的是兩頂青布小轎,有些類似滑竿加了遮陽傘,正是官員貴族們短途使用的主要工具。

前車之鑒,程晉州不放心的留下蒙大,又令蒙二跟著自己。除此二人之外,侍墨侍硯早就被送去碼頭,免得被此事連累。

四名轎夫齊聲「起」的一聲,小轎就輕快的在建築陰影中穿行起來。從三房的小院到長廳並不遠,坐轎大抵是為了突出身份,轎夫或許才跑熱了身體,地方也就到了。程晉州掀簾而出,驚訝的發現前方一溜十幾隻小轎。

「其他三支也會派人來。」程父解釋的很淡然。對於程家來說,失去本地知府的官位,的確是一次政治上的巨大失敗,原本前途光明的程允安是否會一蹶不振,更是其他人想知道的。

程晉州愣了一下,他只是想給老夫人打個招呼,就去京城的,卻不想又會參加一個批鬥會。無怪乎適才老爹吞吞吐吐。

當然,從好的方面想,如果大家發現程允安仍有東山再起的趨勢——儘管幾率很低——大約還可能支持他重回仕途。可小程同學心裡明白,他的這位便宜老爹,要說寫詩作賦的能力一定很強,做官的能力就不盡然了。

程允安早想明白了其中關節,乾脆踱著標準的方步,不急不慢的走進長廳。程晉州緊隨其後,進門後就向四周打量起來。

長廳中央的椅子空了出來,程老太太坐在右手第一位,身後站著一名丫頭。除他以外,坐在高背太師椅上的都是老年人,還有四五與程允安年紀相當的中年人,遠遠的坐在身後四五米處,一群人均是裝飾古樸,面目嚴峻的模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小程同學未曾見過的。

「都坐下吧。」老太太看著自己的兒子孫子,臉上露出些微的笑容。

程允安向周圍一圈見禮,方才坐在了椅子上,道:「冒昧打擾各位長老,晉州明日要與劉匡星術士一起去京城進學,今天特意領來向各位告辭。」

弘文館是朝廷高級學院,免不了要求出具各種身份證明,其中就有宗族證明。不過,他所謂的長老並非確定的職務,耆老們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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