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驃騎行 第303章 司馬防(二)

營帳是楊賜在曹陽亭搭建起來,可以看出,他的確是費了心思。

酒宴也很豐盛,楊賜和一干鄉紳紛紛舉杯,向董俷敬酒。從目前來看,楊賜沒有表露出什麼破綻。但是董俷卻感覺的到,那盈盈笑靨中,包含了多少虛假的情感。

掃了一眼玉觴中的略顯渾濁的酒水,董俷有些犯躊躇。

不喝,顯然是薄了楊賜的面子;可是喝了?董俷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姐姐董玉的模樣。

士人若耍起狠,可說是不擇手段。

想當初大姐不就是輕信了韓遂,才落得個凄慘下場?

前車之鑒猶在,董俷不免感到猶豫。而且,楊賜是用同一個酒壺倒酒,難道說他願意陪自己一起死嗎?

「武功侯,請酒!」楊賜舉杯相邀。

董俷猶豫了一下,舉起酒杯突然要喝的時候,一直匍匐在他身邊的雪鬼突然起身,呼的飛身起來,一下子把董俷手中的酒杯給撞飛了出去,同時發出低沉的嗚咽。

「大雪,坐下!」

雪鬼很少會有這樣的舉動,莫非這酒水中有危險?

董俷心裡咯噔一下,細目不由自主的眯起來,朝著楊賜看去。而楊賜的表情顯然有些不自然,雖然還是在笑,可看上去,卻顯得有些心虛,典型的心中有鬼模樣。

酒壺?

董俷下意識的朝楊賜手中的酒壺看了一眼。

金光閃閃,美輪美奐。表面雕刻有金龍圖案,還鑲嵌著七顆墨綠寶石,極為醒目。

若只是勞軍,何必用如此精美的酒壺?

董俷雖然沒什麼眼力價,可是也能看出,那酒壺的珍貴之處。

心中不由得一動。上一世聽評書,不是就聽過這樣的情節。一個酒壺裡有兩個容器,裝的卻不是一樣的酒。評書里不是常會出現,用毒酒殺人的情節,儼然相同。

看了看大雪,董俷哼了一聲,似乎是在表達不滿。

但實際上,卻是用只有雪鬼才能明白的信號,告訴它注意點,接下來可能會有危險。

雪鬼嗚嗚,匍匐地上。

長長的毛髮遮掩住了四肢,看上去好像是趴著,可實際上卻是半蹲軀體,四肢微微彎曲。修長的身體,呈現出一種古怪的弧度,只要董俷一聲令下,它就會立刻出擊。

董俷笑呵呵的站起來,端著玉觴。

「老大人見笑了,我這雪鬼不懂事,經常會搞出這樣的笑話……理當罰酒三杯,不如就由我親自斟酒。」

說著話,蓬的一把握住了楊賜的手臂,任憑楊賜掙扎了好幾下,卻無法掙脫那鐵鉗一般的手掌。董俷也不看楊賜,從他手中搶過了酒壺。這才抬起頭,看著楊賜。

「老大人這酒壺,做的端的精美啊!」

老楊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強笑一聲,有心想要把酒壺要過來,卻又找不到理由。

董俷卻放下了玉觴,摩挲酒壺。

「如此精美的器具,不知道裡面是怎樣的乾坤?」

其實,在拿起酒壺的時候,董俷就發現了端倪。這酒壺有兩個出酒的壺嘴。雙耳壺的雙耳處,各有一個壺嘴。不握在手裡,很難看出這奧妙,倒酒的時候只需輕輕一翻轉,誰也看不出你究竟是用那個壺嘴出酒,因為這酒壺的雙耳,做的一模一樣。

輕輕揭開了壺蓋,看到了裡面有兩個壺膽。

董俷故作詫異,輕聲笑道,「怎地這裡面還真的是另有乾坤啊!」

話音未落,楊修突然一聲怒喝:「董賊該死,吃我一劍!」

從袍袖中滑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朝著董俷就刺了過來。楊修就站在楊賜的身邊,這突然出手,當真是難以躲避。而董俷根本就沒有理睬,啪的一帶楊賜手臂。

楊賜已經七八十歲的人了,怎經得住董俷的力氣。

腳步踉蹌就靠過來,楊修的短劍,噗的一聲沒入了楊賜的腹中。與此同時,雪鬼長身撲出,張開血盆大口,狠狠的咬在了楊修的手臂上。雪鬼的全名叫做雪地鬼面獒,是獒犬中最為兇狠的一種,能撕裂虎豹,這一咬的力氣,可是大的驚人。

楊修啊的一聲慘叫,一股鮮血噴出。

手臂被雪鬼生生的咬成了兩段,慘叫著就跪在了地上。

一個十四五的少年,豈能經得住如此劇痛?營帳中的人,被眼前景象先是一驚,猛然齊聲喊喝,從席子下抽出刀劍,就撲向了董俷。猶豫是赴宴,董俷總不成帶著他那擂鼓瓮金錘吧。而且,普通的兵器也不稱手,所以隨身只帶著那根金瓜錘。

董俷的金瓜錘,重三十六斤,鎚頭用雲母精鐵打造,只有嬰兒拳頭大小,上面布滿了一顆顆凸出的銳刺。錘柄長三尺,向前七十二顆雲母石,可以折射出亮光。

這金瓜錘在打造的時候,暗合天罡地煞之數,柄鑚有雙耳鉤,平時就掛在馬上。

總體而言,從外表看,這金瓜錘不過十一二斤的樣子,更像是一根裝飾品。

誰也不會想到,這卻是個殺人的利器。董俷見對方圖窮匕見,抓起楊賜向外砸去。

同時轉身走到桌案邊上,一把抓起了金瓜。

迎著看過來的寶劍,金瓜錘向外一封。只聽鐺的一聲,那寶劍就飛了出去。順勢一招敲山震虎,噗的把一人腦袋砸成粉碎。金瓜錘舞開,呼呼生風,鎚頭上的銳刺,柄鑚上的倒鉤瞬間都變成了殺人的兇器,而那長柄上七十二顆雲母石,在牛油蠟燭的照映下,折射出五彩的迷幻光亮,鮮血噴洒,在這光芒中盡顯詭異之氣。

雪鬼撲擊,連撕帶咬。

由於它經常隨董俷出戰,故而董俷請人為雪鬼打造出了一身護甲。

不重,卻護住了要害。刀劍看上去,發出鐺鐺的金鐵撞擊聲,那利爪帶著寒芒,剎那間血肉橫飛。

營帳外的人聽到了裡面的動靜,也知道事情敗露。

揮舞刀劍往營帳里沖。董俷大步流星的衝到了營帳門口,金瓜揮砸,打得對方骨斷筋折,腦漿迸裂。一個人,竟使得楊賜帶來的鄉勇無法前進一步,那大帳前,瞬間堆滿了屍體。

這時候,從營地外傳來了人喊馬嘶的聲音。

王戎率兵衝進了營地,鳳翅鎏金鏜上下翻飛,所過之處是人仰馬翻。

在巨魔士面前,三四百鄉勇簡直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只片刻功夫,就殺得鄉勇四下逃竄。

董俷抬手一錘砸死了一人,咆哮道:「王戎,怎地現在才來,夫人那邊情況如何?」

「主公放心,一群烏合之眾,居然還向襲擊我們……成蠡已經帶人全殲賊寇。」

董俷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著營地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心裡不由得一陣火起。

轉身衝進了營帳,想要把那楊賜抓起來詢問。可楊賜卻已經死了,刺入他腹中的短劍上,竟然塗抹了毒藥。這一劍下去,楊賜就斷了氣,傷口處帶著烏黑的眼色。

嗚嗚嗚……

雪鬼輕聲嗚咽,董俷這才留意到了那倒在血泊中,雖已昏迷,卻還活著的楊修。

「提桶水來!」

立刻有巨魔士提著一桶水走進了營帳,潑在了楊修的身上。

被冷水一激,楊修悠悠形狀。看到血泊中的楊賜,他不由得悲呼一聲:「爺爺!」

「你爺爺已經死了,而你……若是好好回答我的問題,說不定我會饒你一命!」

楊修小臉蒼白,掙扎著站起身,單臂指著董俷,破口大罵。

「爾乃國賊,定不得好死。今日沒能殺你,只是你的運氣。小爺我就在黃泉路上等著你,看著你一家都不得好死……董賊,有種你就殺了我,看小爺我是否懼怕。」

董俷眉頭一蹙,臉上殺機畢露。

這小崽子……

天下士人都當如此嗎?我們做什麼了?為什麼要叫我國賊?我何曾有過禍國殃民之舉?

「兔崽子住口!」

王戎勃然大怒,抓住楊修的衣服領子,就是一連串的耳光子。

楊修被打得臉頰紅腫,口中鮮血直流。卻仍強撐著怒斥董俷,把個董俷罵的火冒三丈。

這小兔崽子罵的太惡毒了,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董俷細目眯成了一條縫,「小崽子嘴巴挺硬……」

說著,輕輕一拍雪鬼,雪鬼衝過去,張口就咬在了楊修的腿上,用力一帶,就撕下來一塊血淋淋的肉來。

楊修疼得慘叫不止,可是董俷的心中,卻冷如堅冰。

「來人,給我把他吊起來……我倒要看看,他的嘴能有多硬。」

董俷不算是一個很殘忍的人,但是士人一而在,再而三的挑釁,卻著實把他惹怒。

王戎將楊修吊在了營地門口的橫樑上,董俷帶著兩頭雪鬼過來。

「小崽子,我知道你很硬……不過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硬……王戎,給我問他口供,不回答就讓大雪二雪撕他一塊肉。小子,你們這一次,真的把我惹怒了!」

說著話,他翻身跨上獅鬃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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