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的光亮,應該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董俷點燃了延津大火後,也不願和對手進行過多的糾纏,率領巨魔士迅速的撤離。
被大火燒得頭昏腦脹,被巨魔士殺得心驚肉跳。
延津聯軍竟然無人追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董俷等人帶著一股塵煙,消失在地平線。
這一戰,袁術被殺,麾下大將俞涉被殺,軍師楊弘在火場中被亂軍踩死,其餘諸將死的死,逃的逃,由南陽孔氏家族一手支撐起來的袁術所部,一夜間徹底消失。
孔氏家族也遭到了南陽本地士族的吞併,漸漸退出了士族大家的歷史舞台。
董俷也很滿意巨魔士在這一場戰鬥中所展現出來的戰鬥力。
血戰半個時辰,除十幾人受傷之外,無一死亡。甲裝騎具第一次在戰爭中的運用,展現出了巨大的殺傷力。堅實的盔甲,強勁的衝擊力,以及兇猛的殺戮,對於關東諸侯而言,毫無疑問是一場噩夢般的經歷。由此一戰,巨魔士也立下了顯赫威名。
同時,董俷並不知道,由於巨魔士的出現,重裝騎兵這一兵種,至少提前了二百年。
※※※
自戰場上迅速的撤離之後,董俷所部在進入了山區,進行了短暫的修整之後,一人雙騎,迅速向淮水前進。必須要敢在關東諸侯撤軍之前,再給予諸侯慘重一擊。
這將會是京兆地區的最後一戰吧。
就在董俷趕往淮水的時候,曹操也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局面之中。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屍城滎陽也越發的堅固起來。如果說一開始,關東諸侯還心懷憤怒的話,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日夜夜可以看到屍城中那些被冰封起來的屍體,憤怒漸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慌亂,一種難以言述的恐懼。
試想,每天看到那些屍體,在寒夜中,寒風如同從地獄般吹來的陰氣,令人不寒而慄。
最可怒的是,那屍城中竟然奏起樂曲。
大都是陰惻惻,令人恐懼的旋律,大半夜的搞這種東西,讓人怎能不感到懼怕呢?
這種頗類似於當年楚霸王被韓信圍困,韓信奏響楚樂的道理很相似。
曹操曾嘗試著幾次向滎陽發動攻擊,但最終……卻是損兵折將,令士氣更加低落。
進,還是退?
這已經成為了關東諸侯所不得不面臨的問題。
一群人圍聚在中軍大帳中,面呈悲苦之色,相視默默無語。
好半天,陶謙說:「孟德,我們撤吧……」
早先就是這老頭叫囂著打,如今又是他第一個說出撤退的話語,令眾人白了他一眼。
但不可否認,陶謙的話,卻說出了大部分人的心聲。
「撤?」
曹操深吸一口氣,「我們現在就算是想撤,恐怕也要損失慘重。諸公認為,董西平會任由我們撤退嗎?早先我們撤退,他兵力尚且不足。可是現在,援軍已經抵達,如果我們露出半點撤退的意思,董西平定然會對我們進行瘋狂的攻擊啊。」
孔融輕聲道:「可不撤的話,這樣子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曹操細目微閉,彷彿自言自語道:「撤,也要打!」
廣陵太守張超一怔,忍不住問道:「孟德,你有話就直說吧,這會兒大家聽你的。」
曹操心裏面把這些人的祖宗八代都罵過來了一遍。
現在都聽我的了?早幹什麼去了?我早說要撤退,你們死活不肯,非要見個真章。
現在倒好,全往我身上推嗎?
行軍司馬衛弘見曹操不說話,也勸道:「孟德,都這種時候了,有什麼主意,就說出來吧。」
曹操說:「我們打,而且要打的狠,打得董西平害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安全撤離。諸公若想平安離去,還請將手中精銳交出,猛攻滎陽,同時準備撤退離開。」
衛弘恍然,「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孟德之計甚好。」
孔融第一個說:「我麾下大將太史慈,尚有精銳八百,為我親衛,願交給孟德指揮。」
他這一開口,諸侯也都不好藏私,紛紛表示,願交出本部最精銳的人馬。
曹操心中不禁哀嘆:若非這種時候,這些傢伙,只怕還是藏著掖著,保存實力吧。
也好,如此一來,也能給董西平一些警告。
想到這裡,曹操突然心裡一動,感覺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諸公,這幾日攻擊滎陽,誰曾見過董西平出戰?」
陶謙輕輕搖頭,「我不曾見過!」
其餘眾人也紛紛說沒有見過董俷出現。曹操不由得心中疑慮更重,顯得憂心忡忡。
眾人散去,衛弘忍不住道:「孟德為何擔憂?」
曹操苦笑道:「我總覺得不對勁。按道理說,西平好戰,凡事喜歡奮勇在前,為何這些日子卻不見蹤跡?就算是滎陽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可他總要督戰啊,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見他露過面呢?不對,這有點不太正常,不是董俷做事的風格。」
衛弘也不由得,感到奇怪。
先生不在,當真是少了些許籌謀。看起來,若能脫身而去,真的要去拜訪郭嘉了。
曹操正想著,突然間大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程昱風一般的衝進了帳內,見到曹操,忙過去行禮,同時開口道:「主公,不好了!」
程昱,原本是在譙縣為曹操打理莊園中的事物,但聽聞前方戰況不妙,就立刻隨同衛弘趕赴滎陽。不過他來晚了一步,在戲志才亡故的第二天,他才抵達滎陽。
說心裡話,程昱也沒有想到這一戰會打得這麼艱苦。
聽聞了情況之後,他不由得吃了一驚。特別是戲志才的死,還有滎陽的屍城,讓他更是意想不到。對於賈詡的手段,程昱並沒有像伊籍那樣義憤填膺。相反,他倒是覺得這很正常,戰爭嘛,可不就是你死我活,各種手段無期不用?沒什麼了不得。
這個歷史上曾經用人肉做軍糧的人,在某些方面,和賈詡有著相同的觀點。
但是,曹操從沒有見過程昱如此的驚慌。
忙問道:「仲德,何事如此驚慌,慢慢說來?」
程昱壓低聲音說:「我剛才巡視營地,抓到了一人。此人自稱是酸棗前來報信的人,說延津遭遇襲擊,存放在延津的糧草、物資,被人一把火燒的乾淨,袁術被殺。」
曹操一開始,還努力的做出鎮靜的笑容,可是到了後來,臉色變得煞白。
「軍中尚有多少存糧?」
「我剛才查問,只餘三日。」
曹操一下子懵了!
糧草被燒,意味著三日之後,十餘萬大軍將面臨斷糧的窘境。
原本就低落的士氣,在加上斷糧……我的個天,不用滎陽出兵,十萬大軍定然不攻自潰。
到時候,諸侯也只能束手待斃了。
「消息可曾傳開?」
程昱搖搖頭,「尚未傳開,我聽那人說完之後,就將其斬殺……請主公治罪。」
治罪?
這非但不能治罪,而且要大大的嘉獎才是。
曹操激賞的看了程昱一眼,「仲德何罪之有,若非仲德果決,只怕我軍心已經動搖。」
衛弘這時候,也不再叫囂著攻破滎陽的話語了,靜靜的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曹操沉吟片刻,「機伯,你立刻偷偷將此消息傳遞給諸公,而後下令後軍先撤。」
伊籍一怔,「孟德這是何意?」
「我擬親領精銳,攻擊滎陽,掩護諸公撤離……這時候,能走一個,就算一個吧。」
「主公高義!」
伊籍不由得贊了一句,轉身匆匆離去。
衛弘看著曹操,愧疚道:「孟德,是我害了你!若非我一意孤行,逼你出兵攻打,也許就……早先我還懷疑你存有二心,今時今日方知,孟德胸襟之大,情義之重。」
曹操拉住了衛弘,「你我相知,何必說這些不中用的話語。」
「孟德,明日大戰一起,你就率本部撤離。我願為孟德掩護,拚死阻攔董賊所部。」
阻攔?
真的能阻攔的住嗎?
曹操心中不由得苦笑連連。他終於明白了,董俷為何前些日子不見人影,原來……
西平,你這一手可真的是歹毒,我小看了你!
若說曹操早先敬佩董俷,一是他的勇武,二來是他的部曲。
可現在,他不得不再加上兩樣:氣魄和勇氣。
敢把關係生死存亡的城池交給部下,這對於部曲而言,無疑是一種信任,一種重視。想必他的部曲,也定然會效死力。這是氣魄,至少曹操自認就不一定能做到。
率部深入後方,在無任何援兵的情況下,奇襲延津。
這卻是董俷的勇氣。
西平,想必你還有後招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