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你翻滾什麼

十月,列國局勢初定。

趙國大軍直逼大梁,以八十里地換取原本屬於趙國的三百里,並加附近一座城池。

公孫原為趙國立了大功,總算坐穩了這個位置。

至於公孫谷與呂謖之死,趙王雖知道事情不簡單,但手裡終於有人能與把持朝政的老梟抗衡,比什麼都重要,因此非但不再追究此事,反而追封公孫谷為忠烈大將軍,爵位饒安君,由其長子襲爵。

在此之前,趙國已有平原君、平陽君,這兩位都宗室公子,封爵無可厚非,但趙王如此大手筆的封一個外姓為君,已讓趙國權貴明顯察覺了君心之變。

而公孫谷一死,公孫原對丞相公孫丕的恨又加了一筆。說是宋初一逼死兄長,但歸根結底,一切都因公孫丕而起,他對恩怨向來算的分明。至於誅殺宋初一,大都因為——彼國智臣,我國鴆毒。

雖說無故誅殺別國權臣,手段下作,但能有機會滅口誰又會放過?

另一方面,秦、齊、楚連橫之勢一起,將公孫衍的合縱勢頭壓下,列國又進入了一段短暫的平靜。

十月末,張儀從楚國返回。

自商君之後,秦國便禁止大規模的歡宴,不過,不妨礙私下飲酒作樂,張儀、樗里疾齊聚宋初一府內,把酒言歡,驅去戰爭帶來的陰霾。

宋初一這處距離溫泉近,屋內燒著暖爐,四面窗子都用厚實的帳幔遮掩,溫暖如春。

寍丫抱著一壇酒進來,張儀見她身上落雪,「咦,下雪了?」

「是呢,奴方才出門時還是細雪,回來已是鵝毛大雪了。」寍丫把酒罈放下,「這是雅和樓今日新到的松酒,正趕上了呢!」

宋初一閑散的靠在榻沿上,「君上將梅花酒全給我挖走了,幸而上天待我不薄,還有雅和樓的松酒。」

這松酒正是宋初一交給池巨的方子,他們搗鼓了一段時間,總算弄了出來,起初在櫟陽一帶賣,反響極好,立刻便被精明的商人販到了咸陽酒樓。

寍丫道,「奴聽酒樓老闆說,這酒不煮時清冽甘爽,醒神,若放到酒器中一煮,立刻便會滿室松香,醉人!」

張儀哈哈笑道,「那老闆倒是個能說會道的,一半煮來,一半現喝,教我見證見證是否言過其實!」

「噯!」寍丫脆生生的答應,將一半酒倒入酒器,另一半給他們各自滿上一樽。

張儀嘗了一口,「喝過懷瑾的梅花酒,再喝這松酒,便覺得味道差強人意,不過倒也新鮮。」

樗里疾也抿了一口,道,「松之清新與酒之辛辣融合十分難得。這酒比我頭一回喝的要更好些,日後釀酒匠人技藝純屬,怕是能與梅花就平分秋色。」

「先生,左丞相府中送酒來了。」門外有侍婢道。

「送進來。」宋初一道。

片刻,酒送至。

酒壺裝在一個漆繪的小匣子里,統共就半尺長寬,打開之后里面裝了個巴掌大的雕花銀壺。

「這是何等奇酒?這麼一點點。」宋初一向前傾了傾身子。秦人用物,向來粗獷大氣,少有這樣小巧精緻。

張儀將酒壺放在案上,小聲道,「君上忒小氣!君上要賞我連橫有功,問我何求,我便求了梅花酒……」

宋初一瞪大眼睛,「就這麼點,君上也好意思拿出手?他可挖了我十幾壇。」

「有就不錯了!今年你釀酒都放我倆家裡去。」張儀道。

「你就算了,我還是放大哥家裡去,免得回頭連這一小壺都沒有。」宋初一笑道。

張儀與宋初一一樣好酒。

宋初一接過酒壺給兩人滿樽,「對了,你們都是我大哥,不如排排序吧,省得我私下喊得亂。總不能一個左大哥,一個右大哥吧。」

「我年長,就屈了樗里子排老2了。」張儀舉起酒樽道。

樗里疾亦舉酒,「大哥名滿天下,豈能屈了我?」

「大哥,二哥,滿飲此樽!」宋初一跟著舉起酒樽。

將相不合是國政大忌,不過臣子私交太好也是君主所忌諱的事情,三人對此事心照不宣,在外絕不會胡亂喊。

然而,只有樗里疾知道,恐怕就算是私底下的事情也瞞不過君上。

不管是丞相還是國尉,都是日理萬機的位置,偷閑這小半個時辰,外面一會兒一趟的來請示,尤其樗里疾是統管內政的首要大臣,更是事務繁忙。

喝完一壇松酒,三人便各自忙去了。

傍晚時,咸陽宮傳出消息——國後生了!

算起時間來,連九個月都還沒到!居然是早產!這讓得知消息的大臣心裡頗為異樣。

到了夜裡又傳出消息,國後一舉得倆,生了龍鳳胎。

多胎大多都是早產,不過也不能過早歡喜,這年頭,足月的嬰孩都不見得能活過周歲,更何況是早產?

床榻上,宋初一一會兒翻個身。

趙倚樓踢了她一腳,「旁人得了兒女,你翻滾什麼呀!」

「倚樓,你有沒有想過當爹?」宋初一問道。

「沒有。」趙倚樓道。

「現在想不想?」

「趙國王室一堆人,我又不需要傳宗接代。」

「雖說我們不期待收穫,但總不能不勞動吧?」

「……」

靜默許久,趙倚樓翻身伸手抱住她,輕斥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有了身孕該怎麼辦?」

她現在的情況,是不可能允許有孕的。

宋初一爬起來,在榻旁的箱子里翻找片刻,取出一個陶瓶,竄回榻上,「這是我問大哥求的避子葯。」

「原來……」趙倚樓接過那瓶子,輕輕摩挲,閉眼遮住眸中的失落,「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

氣氛不太對,宋初一探著腦袋在朦朧中仔細瞧了瞧他的表情,心道這趙小蟲的心思真難捉摸,分明是自己說不想要,這會兒她拿出避子葯,又一副被欺負的模樣。

「嘶。」宋初一齜牙, 「我不是問你了嘛。你若是想要,咱們就生,你若是不想就緩緩再說,你說說,你這會兒還有啥想不開的?」

宋初一秉承一向的作風,事情準備的很全面。但從人情上講,問過之後準備避子葯,和事先就準備好避子葯,是截然不同的。

「我錯了。」宋初一反思了一下。

見她明白,趙倚樓心裡總算好受一些。

「我應該明天再拿出來。」宋初一嘀咕道。

趙倚樓把避子藥王她懷裡一擱,怒道,「你明白就好,幹嘛非得說出來!」

說罷,憤憤然背過身去。

宋初一笑嘻嘻的從身後抱住他,「我不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坦誠天地可表、日月可鑒么!」

這是在表真心嗎?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趙倚樓閉眼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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