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將軍百戰死

趙倚樓看了半晌地圖,發現想在屠杌利的必經之路堵住他,就難以尋到合適埋伏的地形。倒是有個水草茂盛的河谷地帶,但是以趙倚樓長久的山野生活經驗,那裡是蛇類最喜的環境之一。

越是濕熱的地方,生長的蛇類便越毒。秦軍雖然有備而來,每個人都隨身攜帶雄黃藥包,但入蜀的這段時間以來,還是有不少人被毒蛇咬死。被某些毒蛇咬到,小半盞茶就能斃命,根本來不及施救。

即便找不到更好的地勢,趙倚樓覺得也不能往蛇窩裡蹲,所以在與宋初一商議之後,擇了一個小丘處伏兵。

那個小丘十分低矮,僅僅是平原上的一個略有起伏的緩坡。

眾人把雄黃藥包綁在小腿處,一路急行,趕到那處之後,立刻開始挖戰壕。

剛剛挖出能容下五百餘人的戰壕,便有斥候來報,蜀軍還有六七里便至。

趙倚樓下令立刻隱蔽。

所有秦軍都學著他從坡後扯了藤蔓裹在身上,將自己和草地融為一體。雖然近看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與周圍的草木不同,但能夠騙蜀軍沒有戒備的進入一里之內就已經算成功了,況且蜀軍潰逃,未必能有這麼敏銳的洞察力。

宋初一和白刃在山坡後面,身上也堆了藤蔓,白刃被堆的嚴嚴實實,只露一雙無辜的黑豆子眼和兩隻毛茸茸的大耳朵。

作為一頭本應該幸福奔跑在雪原上的高貴雪狼,它真的感到很委屈。

「不許動。」宋初一低聲道。

白刃像是聽懂了,乖乖停止扭動的身體。懨懨的趴在草叢裡,耷拉著眼皮,微微抽動鼻子,用爪子悄悄搓死地上的昆蟲。

這種輕微的聲音在草叢裡並不顯得突兀。所以宋初一也就沒有再斥責它。畢竟作為一頭野獸,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極為聰敏了。

秦軍耐心的在濕熱的草叢裡隱蔽,約莫等了一刻余。耳畔終於傳來急促凌亂的馬蹄聲。

時間倉促,在草叢裡做出戰壕能有一定的隱蔽效果,但想在路中央做出不易被人察覺的陷阱,卻最好要提前兩天以上,仔細掩飾之後,經過自然變化才能讓翻新的土壤和周圍土壤的顏色接近。

所以未免打草驚蛇,就沒有挖陷阱。

趙倚樓採納了宋初一的建議。將蜀太子的頭顱放在路中央。

那頭顱經過特殊保存,並沒有變質的特別嚴重,至少能夠一眼分辨相貌,而且蜀國太子眉眼極為肖父,還是個胖子。很好辨認。

馬蹄聲飛快靠近。

趙倚樓伏在坡上,已經能夠清楚的看見蜀軍越來越近,行在最前面的是蜀軍步卒,從那沉重的步伐來看,連日征戰奔逃已經讓他們十分疲憊了。

近段時間,秦軍一直致力於狙殺蜀國斥候,頗具成效,即使沒有殺凈,但大大阻礙了蜀軍消息的傳播速度。所以屠杌利只得到了秦蜀在峽谷僵持的消息,並不知道那一萬人馬已經全軍覆沒。

他不會想到,自己派出的人馬比秦軍多出一倍,並且已然算計好讓蜀軍把趙倚樓領的五千騎兵引入峽谷擊殺,如此完整可行的計畫,還是一敗塗地。

「將軍。前面路上有異物。」前面的步卒遠遠發現孤零零擱在路中央的頭顱,立刻回稟了屠杌利。

「去一人先行探查。」屠杌利說完,又吩咐放慢速度。

連續幾個月的作戰,已經讓年紀輕輕的他顯出不符年齡的滄桑,下顎的鬍鬚也如雜草一般胡亂生長。

這段時間,他行軍作戰越來越嫻熟自如,然而面對秦軍強兵,他縱是天賦異稟的神將也莫能抵抗,所以他在葭萌關失利之後,心中就已然明白,蜀國要亡了。面對這種劣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計護住蜀國血脈,然後隱於山林,以後再伺機反撲。

至於這些兵,他只能儘力,能帶走多少是多少。

前去查探的步卒發現是一個人頭,那頭上還保留的髮型一看就是蜀人。

步卒看第一眼的時候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瞎眼征戰連連,有野獸從戰場上拖出屍體啃食並不奇怪,但第二眼他便發覺,那人頭脖頸部分切口比較整齊,明顯是被刀劍砍下來的,而且……面容有些熟悉。

想著,步卒上前將人頭拎了起來,返回呈到了屠杌利面前,「將軍,是一顆人頭,屬下見有些眼熟,便取了來。」

屠杌利頓了一下,道,「我瞧瞧。」

步卒將手裡散發腐臭氣息的頭顱高高舉起,臉部正對著屠杌利。

屠杌利在看見那頭顱時,臉色倏然一僵,再沒能移開眼。

坡上,趙倚樓隱隱看見那步卒取了頭顱,拿給一個將軍看了,知道事不宜遲,猛然暴吼一聲,「殺!」

埋伏兩邊的秦軍聽見主將喊殺信號,全部立刻躍起,從坡上俯衝下去,隱在坡後遠處林子里的騎兵看見山坡有異動,立刻揮鞭趕來。

蜀兵已經與司馬錯所領的秦軍連續廝殺一宿,又日夜急速行軍,早已疲憊不堪,此事被秦軍突如其來的襲擊打的措手不及,片刻便躺倒一大片。

屠杌利強收回心神,嘶吼一聲,「殺!」迅速加入戰局。

他剛剛斬殺四五名秦軍,耳邊忽然捕捉到虎嘯般的風聲,根據經驗,他知道那是重兵器揮來的聲音,迅速揚劍一擋。

砰!一聲巨響,兵刃相交之處擦出幾點火星,他連人帶馬竟是被迫的退後幾步,險些栽到馬下!

屠杌利驚詫的看著來人,半丈之外,一個身著玄色鎧甲約莫二十歲上下的俊美年輕人,體型與他相仿,無論是包裹在戰甲下的身軀還是面部。都是刀刻一般利落的線條,厚薄適中的唇,英挺的鼻子,凌厲如劍鋒斜插入鬢的修長眉毛。還有那雙深邃如夜空蒼茫的眼眸,竟是處處都好看!如此少見的容貌只讓屠杌利怔了一瞬。讓他更加在意的是,這青年將領渾身散發出的那種狠戾殺氣。第一次讓他感受到類似傳說中上古猛獸的氣息。

兩人互相打量也不過是在瞬息之間,雙方手中兵刃便斬破長空,呼嘯著向對方襲去。

連個來回的硬碰,還沒有絲毫分曉,卻把周圍正在廝殺的兵卒清出一丈遠。

停頓一息,雙方驅馬再次交手。

屠杌利手中的長劍在夕陽下泛著暗紅的血光,迎著陽光一閃。趙倚樓只覺得眼前一花,屠杌利的劍刃已經指向自己的面門,他猛的一側身,雙腿緊蹬馬鐙,吊在了朝向屠杌利的馬側。手中巨蒼寒光一閃,已經揮至屠杌利胯下那匹棗紅色的戰馬。

血芒劍勢頭猛的一轉,借巧力猛然撥開趙倚樓的襲擊。

兩人都不是只會硬打之輩。

趙倚樓一剛一直身坐回馬背,屠杌利劍鋒襲來,劍刃相擊,聲如金石,趙倚樓只覺得虎口一麻,巨蒼幾乎脫手。兩柄罕見的利刃上竟是都留下了淺淺的口子。

趙倚樓深吸一口氣,已是使了十成的力氣再次攻擊。胯下戰馬較著勁,寒刃劍光之中玄色和暗青色的影子纏鬥在一起。四周山坡上秦軍的強弩和弓箭手已經蓄勢待發,卻遲遲不敢放箭,只能佔據有利位置,緊緊盯著屠杌利人,準備伺機射殺。

兩人武功路數都偏向雄奇剛烈。並不詭異的招式,在勁力施展下猶如狂風驟雨,冷芒血光中殺進盡顯。若論實力,屠杌利在趙倚樓之上,但他連續作戰至今,在體力上略遜一籌,因此雙方激戰數個回合,趙倚樓身上多處負皮肉傷,屠杌利傷處較少,但呼吸之間的胸膛起伏比趙倚樓劇烈的多。

分開僅僅喘息之間,趙倚樓揚聲吼道,「不許射殺!」

四周喊殺連天,戰馬嘶鳴,一聲吼卻是穿透聲浪,顯得格外清晰。

矮坡上正欲放箭的弓箭手猛然一頓。

屠杌利冷笑一聲,策馬使出全力再次與趙倚樓纏鬥。

機會只在瞬息,弓箭手遲疑的一下,已然錯失良機。

這與原來的計畫不一樣啊!

坡上的領軍的千夫長緊緊鎖眉,本來他們是要趁機用強弩硬弓射殺屠杌利的,但此時趙倚樓與屠杌利纏鬥在一起不說,還下令不許他們放箭。趙倚樓畢竟是這裡最高將領,千夫長拿不定主意,便派一人過去詢問宋初一。

此時,趙倚樓硬生生接住屠杌利的全力一擊,虎口突然一麻,有股滑滑熱熱的液體涌了出來。兩人相距不過一尺,屠杌利只見趙倚樓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目光有若實質,若極顛狂風冷冽刺骨,又若發狂的猛獸,儼然要啖肉噬骨一般。

如此震懾人的目光令屠杌利心頭一驚,手下的劍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硬生生推開,胯下馬匹竟是不堪這股力道,身子傾斜欲倒。

屠杌利借力順勢借力躍下馬背,向後退了一丈。

只聞馬匹嘶鳴一聲,轟然一聲倒地,揚起路面上一片灰塵。屠杌利剛剛站穩,面前一股強風緊接著迫近,趙倚樓手中一把巨蒼揮動之中帶著風聲咆哮,龍吟虎嘯般的襲向屠杌利。

一片混亂廝殺中,兩名主將氣勢如虹,竟是佔了戰場一半肅殺險危之氣。站在高處的弓弩手看的有些失神,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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