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初見都尉墨

大國殺中各自選擇效命國家之後,所行的棋路要與該國國情相結合,不能脫離這個框架,待雙方鋪好大局之後才是精彩的開端。

張儀與宋初一都是善弈之人,又是第一次對局,棋逢對手,勢均力敵,不知不覺兩人都深陷其中。

帳內一片靜謐,白刃在旁很是緊張,它能敏銳捕捉到宋初一細微的情緒,她激動時,它渾身繃緊,豎著耳朵戒備;她輕鬆時,它就抖耳朵甩尾巴,後來發現其實沒有危險,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白刃才出去沒兩刻,便有士兵在帳外急促稟報道,「兩位先生,外面兩頭狼撕咬起來了,眼看已經見血!」

營地中所有人都知道,白刃和金戈是這兩人養的寵物,極通靈性。白刃剛來,他們還不太清楚它的性子,但那金戈雖然經常在營中兜轉,卻從來沒有襲擊過人,最喜好就是蹲在馬廄那邊看馬。

張儀頭也不抬的問道,「誰佔上風?」

帳外的士兵看不見他的神色,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白刃和金戈的戰況,「白狼佔上風。」

幾乎沒有懸念,張儀平時被金戈氣的狠了,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落下一粒白子,問宋初一道,「白刃應該有分寸的吧。」

狼牙尖爪利,誤傷在所難免。他的意思是,白刃要咬死金戈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不會等到有人來通報,看樣子應該只是鬧著玩。

「那我不知道,不過我很有分寸。」宋初一咧嘴笑道。

這明顯是挑釁,張儀甩開大袖,一副拉開架勢的模樣,「善,就讓為兄看看懷瑾是怎麼個分寸!」

說罷,兩人竟是不理通報,繼續埋頭下棋。

已近子夜。外面兩頭狼在空地上咬做一團。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帳中的棋盤上也是如火如荼。士兵等不到回應,只好去通報守營都尉。

天色破曉。

張儀和宋初一聽見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同時抬頭,目光相交,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果然。不出片刻,門帘被人撩開,一陣冷冽的風夾雜著血腥氣息襲面而來,一襲玄甲的司馬錯哈哈笑道。「兩位先生勝券在握之姿,實在令人欽慕。」

前方突襲尚未傳來捷報,他二人兀自下棋下的渾然忘我,在旁人看來,是對這場仗有必勝的信心。

然而此事只有宋初一和張儀才互相能體會彼此的心情,相對於兩國廝殺,這只是一場小到不能再小的戰爭。但是對於滅蜀來說至關重要,對於宋初一和張儀來說也是至關重要,所以就算有九成把握,他們也不能不擔憂。

「觀將軍神色,必是大捷了!」張儀笑著與宋初一起身相迎。

「大捷!」司馬錯比兩人都年長,他雖是武將,但他一向敬重博學有才之人,因此態度沒有因為他們的年輕而有絲毫不恭,「懷瑾先生妙計。我軍順利截獲那批禮物,戰場也已經處理妥當。」

「司馬將軍自謙了,打勝仗可同我沒有什麼關係。」宋初一的確是主導整個謀劃的人,但對這一場仗也只是個粗略的建議而已,最終的決定部署還是由司馬錯決定。

宋初一轉而問道,「樗里疾是否安全回秦?」

「大人奉了君令,連夜趕回咸陽。」司馬錯見兩人面露疑惑,也不隱瞞,「大良造率軍與魏交鋒屢屢告捷。魏國罷兵求和。外戰一熄。緊接著有人告發以太師甘龍為首的十餘個老氏族與義渠密謀圖秦,又查這些人當初助公子虔誣告商君。致使商君如此忠臣身受極刑而死,把十幾個老氏族連鍋端,渭水刑場殺了一千餘人。朝堂頓時空了一半,君上正是用人之際。」

這樣的大的手筆,比之商鞅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很容易便被天下人指為暴君。事實上,此舉也的確在列國之間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連一向不管事的周天子都派遣使者詢問因由。

面對列國各個學派質問,贏駟依舊秉承他惜字如金的一貫做風,只對外引用了孟子一句話:國人皆曰可殺!

一句話直掐要害!那些人無非是指責贏駟不惜人命、為人暴戾、少德寡恩,而孟子這句話卻是以「仁」為本,贏駟這是告訴天下人,他這麼做亦非是個人意願,而是遵循民意。

誤國、謀反,證據確鑿,無論哪一個都可以定死罪,而且這些人串謀誣告商鞅,以私恨定其車裂極刑,簡直人神共憤。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一般最嚴酷的刑罰莫過於腰斬、砍頭。傳說車裂是上古時期的刑罰,若非犯下天地不容的大罪,都不當用此刑罰。自春秋至今,商君是唯一受此行而死的人。

經過上次贏駟的翻案,確認商君枉死,當初堅持對國士功臣用此刑罰的人,不該以死謝罪嗎?

秦國很快公布了受刑者的名單和身份,全部都是各組主事和參與謀反之人。一條條罪狀列出,放眼天下誰還敢辯一句他們不該死,恐怕會立刻被唾沫星子淹死。

最終,周天子又派使者寬慰了贏駟幾句,一個驚天大浪剛剛掀起波瀾便又悄然平息了。

宋初一和張儀聽完,不禁被贏駟折服。此事牽連甚廣,連根拔起看起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談何容易?背後必然是做了更多不為人知的努力,否則豈能僅僅是朝中缺人的局面?這件事情處理的絲毫不拖泥帶水,思慮之周全,手段之狠辣,行事之魄力,還有他應對天下責難時的冷靜和睿智,無一不讓人佩服。

「秦國得此君,何其幸哉!張儀遇秦公,何其幸哉!」張儀由衷嘆道。

宋初一面上亦帶著愉悅的笑容,張儀的感嘆也正是她的心聲。策士與普通士人不同,他們一般不會對哪一國盡死忠,可是倘若得遇明主,君臣攜手謀天下無疑可事半功倍,這是每一個策士夢寐以求的事。

一朝君一朝臣。對於這次事件造成的朝堂空虛,宋初一、張儀、司馬錯三人內心深處都十分高興,這意味著。只要他們這次在巴蜀立下大功。回去多半有大官高爵等著。

一時間三人幹勁十足,司馬錯連戰甲都不曾卸下,便與張儀、宋初一商議起了下一步對策。

「將軍,兩位先生,有君令!」帳外傳來通報。

三人互相對望一眼,連忙起身整理衣冠。司馬錯出聲道,「請君令使者進來。」

片刻,一名著玄色盔甲的使者手持一隻竹筒走了進來。三人拱手行禮。

使者本人斷然當不起他們行禮,見狀便直接打開竹筒。「君上有令,著司馬錯將軍、客卿張儀即刻回咸陽,不得有誤。宋懷瑾作為軍師,穩住巴蜀局勢,原地待命。」

「謹遵君令。」三人躬身施禮。

「司馬將軍、張子,請儘快返回咸陽,屬下先行一步。」使者拱手道。

「且慢。」司馬錯叫住使者。問道,「君上可有派人來此地協助宋先生?」

「回將軍,是夏銓將軍和都尉墨。」使者答道。

司馬錯點頭。

送使者出去之後,張儀才道,「不知君上打算何時攻蜀,懷瑾是否能把握時間?」

宋初一苦笑一聲,「兄當懷瑾真能玩弄天下於股掌?自打禮物從咸陽運出,便只能引導事情發展的方向,而不能強加控制了。不過預估還有三四個月可以準備。錯過這次機會,滅蜀無望。」她拱手朝張儀和司馬錯道,「望兩位回咸陽,將此事轉達君上。」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巴、蜀、苴三國也不是能誰想怎麼著就能怎麼著的!

「懷瑾放心,君上必有明斷。」張儀對贏駟十分有信心。

張儀是策士,卻也略通兵家,兵貴神速這樣淺顯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嘴上似是隨意一說。其實心裡也贊同宋初一的重視。

宋初一撩起袍子,不知是從中衣還是下裳里抽出一卷尚帶溫熱的羊皮卷。「這是我近幾個月記錄的《蜀國風物》,有兩千言,助將士們了解蜀地山林情況,以便早作應對。」

司馬錯鄭重的接過《蜀國風物》,「先生辛苦了。」

張儀笑道,「懷瑾藏的嚴密啊!」

「過獎,過獎。」宋初一哈哈笑道。

不覺間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宋初一讓司馬錯帶走蜀國地圖,現在咸陽仔細部署一番。

朝陽之下,宋初一目送他們離開。

她看著張儀帶著金戈的背影,忽然笑了起來,因為她發現,金戈這頭狼好像是窩裡橫,在外都是一副木獃獃的模樣,轉臉就能把張儀往死里訛。這回金戈受盡白刃的欺負,不得發泄一下?

宋初一正想著,身邊忽然竄過一道白影,閃電一般帶起地上淡淡的塵土,朝著金戈奔去。

所有人也都發現了它,紛紛停下腳步觀看這感人的一幕,心道這兩頭狼昨天還掐的要死不活,今天分別卻難捨難分,如此真摯的情感竟如人一般!

眾人想著,只見白刃衝到金戈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揚爪狠狠朝它腦袋撓了一爪,然後扭頭就跑。

太他娘的丟人了!宋初一以袖掩面,果斷轉身往回走。

白刃屁顛顛的跟了上來,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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