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供詞

安久渾身紅紅軟軟,皮膚也是皺巴巴的像剛剛出生的老鼠一樣。小小的嬰兒這個模樣的時候尚且醜陋,安久這麼大個人,自是丑的令人不忍直視,可是楚定江抱著她回屋的時候小心翼翼,宛如抱著自己的孩子般如珍似寶。

這番折騰下來,楚定江擁著昏迷的安久沉沉入睡。

同樣熬了這麼久的莫思歸滿眼紅血絲,卻仍舊難以入睡。煙,一袋接著一袋,院子里煙霧飄渺,方圓一里沒有醒著的活物,而他閉上眼還是沒有絲毫睡意。

藥味在向全城蔓延。

天邊魚肚白。

遼國上京皇宮裡廝殺連天。

耶律權蒼臉上一如往常有些病態的蒼白,此刻像是沒有聽見外面的聲音,神色平靜批閱奏摺。大殿內站著數十名黑衣人,他們如死物一般,連呼吸都不可聞。

外面殺聲震天,而這裡卻寧靜至極。

半個時辰之後,一名將領匆匆趕到殿門前,「陛下!」

「戰況如何?」殿內傳出耶律權蒼沉穩的聲音。

將領道,「逆賊已經殺過重玄宮,馬上逼近書房,若是公主殿下援兵還不到,臣等抵擋不住,陛下還是先移駕別處避避吧。」

耶律權蒼擱下筆,「你降了逆賊吧。」

那將領一驚,「陛下!臣……」

耶律權蒼打斷他,「這是聖旨。」

「臣寧死不降。」將領大聲道。

「朕再說最後一遍,這是聖旨。不過,對外你只准宣稱是自己的意思。」

耶律權蒼的語氣平淡,沒有半點動怒的意思,可是卻莫名教人不寒而慄,那將領沉默幾息,靜下心之後有些明白這應該不是真降,於是伏地領命。

就在他起身離開之後。殿內驟然發生變故。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殺手忽然攻進殿內,於守衛的黑衣人交上手。

耶律權蒼在御座之上垂眼把玩一支洞簫,隨著殿內的守衛一一倒下,他將簫放在唇邊試了試音。

嗚咽的樂聲如泣如訴。

重玄宮那邊隨著守衛軍的投降,戰事已停。

耶律凰吾一身勁裝踏著屍山血骨走向御書房。

一隊鬼影先行到達,在門外一字排開。

耶律凰吾站在階下,「皇兄,皇妹救駕來遲!」

屋內無人應答。

「進去。」耶律凰吾低聲道。

鬼影破門而入。

書房裡早已一片狼藉,本來略顯空曠的殿內被數百具屍體堆的幾乎無下腳之處,踏入屋內。幾名鬼影便發現腳下被溫熱的液體浸濕。

而高坐之上,那個一身華服的俊美男子身上中了數劍,渾身都是血色,只有一張臉蒼白潔凈。他垂著頭,腳下落著一管簫,一股股血流順著階梯流下來,拖得長長的,猶如鳳凰尾翼。

耶律凰吾抬頭便一眼瞧見了他。

她臉上出現一種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

就這樣看了許久許久。耶律凰吾舉步慢慢走進去。到耶律權蒼的身邊,似乎花了很久,又似乎是一瞬間。

「皇兄。」耶律凰吾指尖觸到他的鼻端,發現竟然還有呼吸。表情微微一僵,揚聲道,「將所有活口都拖出去。」

鬼影在屍體之中尋覓,倒是找到幾具氣息上存的人。

「殿下。確認有五人活著。」鬼影躬身稟報。

「都出去吧。」耶律凰吾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簫,「我要與皇兄單獨道別。」

「是!」

鬼影將那五個活口帶了出去,並將殿門關上。

諾大的書房裡滿是屍體。只有耶律凰吾一個活人和一個半死不活的耶律權蒼。

「哥哥。」耶律凰吾輕輕摸著他微涼的臉頰,「我本不想做這種事,是你逼我的。倘若你是個好的兄長,我也會安安分分做個好妹妹,但你真是無情的很。既是沒有把我當做妹妹來疼愛,那對我來說,你活著就沒有意義了。

她說著,手指一頓,看見了耶律權蒼鬢邊有一道細微的痕迹!面色倏然一變。

「是嗎。」沉厚的聲音乍然響起。

耶律凰吾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聞破風之聲已到耳畔,再一低頭,胸口已經多出一個血窟窿。

一股血流如箭般噴出,撒落在御案上,宛若一簇艷麗的紅梅。

耶律凰吾目眥欲裂。果然假的!這個耶律權蒼是果然假的!可惜發現的太晚……

她捂住心口,轉過身來。

三丈之外,耶律權蒼一襲白衣,於屍山血海中絕塵。

「如果你沒有失憶,應該記得我最擅長什麼。」他道。

耶律權蒼在大宋有許多的身份,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無人能辨。

「呵,我大意了。」耶律凰吾試圖用內力護住心脈,卻發覺渾身的內力居然一絲都提不起來!

「你以為我喜歡做皇帝嗎?它是是我應擔的責任,你若是告訴我想要這個位置,能撐得住耶律家的江山,我不便會回來了,與梅如焰歸隱山林也很好。」耶律權蒼目光無波的看著她,「你說只要我做個合格的兄長,你便不會覬覦皇位,是你錯看了自己。」

耶律凰吾這些年費盡心機的幫助他回遼國,他一開始真的沒有懷疑過。

他並不是感情細膩的人,平素少言寡語也不太願意表達,讓他去對一個人細緻入微的噓寒問暖疼愛有加,實在是有心無力,但無論如何,於大局上他不會薄待她。

耶律凰吾諷刺的笑道,「哈,你不喜歡?」

不喜歡會為護皇位殺了她?既有本事保命,不是應該趁機撒手嗎?

「今次我本是放開了手讓你謀,若是有手段殺了我,能證明你比我有本事,由你坐上皇位也無妨。」耶律權蒼道,「但你讓我很失望。」

耶律凰吾慢慢收了笑,唇角有血溢出來,「我認輸。」

到這一刻她還有什麼想不明白?耶律權蒼早就看穿了她的謀算。才設下這一局請君入甕,人家甚至都算準了她一旦發現他還有氣息,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滅口!

她自己把那瓮口給堵上了。

可是如果再重來一次,她還是不能無遮無攔的弒兄,因為那些鬼影是奔著救駕而來,根本不知道她是在謀反!

恨只恨,她沒有早點識破真假。

「我不甘心。」耶律凰吾跌倒在地上,眼前漸漸變黑,然她仍舊睜大眼睛。

她步步謀算無誤,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逼宮的人是耶律競烈。也是耶律競烈派人前來暗殺,她坐收漁利的人,是前來救駕的人,怎麼會暴露自己?

「是應該不甘心,因為你從來不懂自己。明明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卻偏要執著於一點溫情,明明渴望溫情,卻做了絕情之事。你若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人,一開始就斬斷那點小心思。早就坐擁江山了。正因我看清了你,所以知道皇叔逼宮之時,便已然猜到你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奪皇權,本就是世上最為艱險的道路。定不能三心二意。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知己不知彼,也不是知彼不知己,而是敵人比你更加了解你。

儘管她不甘心。但她不是個輸不起的人。

「你……為……為我解惑,我也還你一個。」耶律凰吾聲音非常微弱,但她知道他能聽見。「耶律競烈,也是葯人。」

這是耶律權蒼所不知的,但他並沒有太過驚訝,也沒有再問這件事情,只道,「如果寧雁離現在還活著,你大約也不會死。」

暗器雖然傷及心脈,只要救治及時就不會喪命,只落下點病根罷了,關鍵是暗器上淬的葯讓她不能用內力護住心脈,從而失去了被救治的機會。倘若寧雁離還是像以前那樣,凡重要的時候都寸步不離,她可能不僅不會死,甚至可能還有逃脫的機會。

耶律凰吾瞳孔渙散,也不知聽沒聽到這句話。

也不知,是否悔恨。

「我原也不過是猜測,是正是寧醫之死,教我確定了你的謀算。」耶律權蒼喃喃道。

寧雁離對耶律凰吾忠心耿耿,沒有她的授意,寧雁離就算私下為耶律競烈做事也絕不至於為此犧牲自己的性命。這份心,也只有耶律凰吾一個人沒有堅信而已。

耶律權蒼過去揭下那替身的面具,脫掉他的外衣,露出裡面黑色勁裝,後將其混入其他屍體。

他套上外袍,腳下微一使力,掠身出了殿門。

鬼影見他竟然還活著,立刻跪下,「參見陛下!」

「公主為救朕而死,待處理完逆賊,定要追封厚葬!」

方才進門時分明是耶律權蒼死了,耶律凰吾好好的,怎麼反倒是他活著走出來了?不過,鬼影知道寧雁離醫術詭異,雖說人死了,但是留下什麼以命換命的法子也不足為奇。

「殿下忠義!」鬼影齊齊道。

只有那些追隨耶律凰吾的人心裡明白,她死的蹊蹺,可既然已經死了,他們還能公然質疑皇帝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