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獵者(2)

刀影如幕嚴嚴實實的罩住安久。

安久再次挽弓瞄準胖子,心中默默估算這胖子的瞬間爆發力,這將決定他躲閃的速度。這一次對方有所準備,僅僅靠瞄準不可能絕對命中,必須要預測他下一步的移動點,然後預先將箭射到那個地方,不能快不能慢。

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令她比以前更方便鎖定目標,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內力運行。

隔著刀光劍影,安久緊盯著目標。

那胖子的目光十分可怖,彷彿擁有智慧,但是卻一點都不像人類,整個人猶如死神手中的刀。

目標渾身肌肉忽然繃緊,整個人往右傾,這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身子所傾也不過是毫釐!

就是現在!

安久指頭一松朝他右手邊半尺之處射去。

胖子眼見箭矢越來越接近自己,目光一凜,陡然頓住腳步,然而即使如此,身子還是往前栽了一些,破風而來的箭矢倏然沒入他的心口。

「安久!」血煞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他是出色的殺手,可也擋不住十幾個武師瘋了似的攻擊。

安久一見得手,立即抽出藏在腰上的軟劍,與血煞一起迎敵,急急道了一聲,「伺機脫身!」

沒有了敵首,這些人的攻擊防守慢慢失去秩序,安久與血煞殺開一條血路,再次在官道上狂奔。

安久以為這些人沒有人類的意識,應該還會追上來,沒想到那些人發現胖子中箭之後竟然全部都停下腳步了。

兩人依然不敢稍作停留,徒步疾奔十餘里才停下來稍作喘息。

「我還從來、從來沒一口氣奔這麼長路!」血煞氣喘吁吁的道。

「看見城門了,我們先進城再說。」安久道。

血煞做了個深呼吸,跟著她一口氣奔到城牆下。

河西縣的防守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兩人輕鬆的翻牆入城,直奔縣衙。

黎明的前夕是最黑暗的時刻。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河西縣為了省油,只有莫思歸的院子里掛了一盞燈籠,正好兩人一身疲憊,身上有不少外傷,便不約而同的往他院子里去。

燈籠被風拂動,不斷晃動的微黃光線里有葯煙徐徐飄散。

莫思歸捏著煙桿坐在廊下吞雲吐霧,忽聞牆畔花木窸窣,一轉眼竟猛然看見兩個渾身是血的人,在晃動的燈影下猶如剛剛從煉獄爬上來的惡鬼。他一驚。手裡的摺扇就要丟出去。

「是我!」安久道。

莫思歸動作一頓,咂了咂嘴,「你們倆夜半不睡,搞什麼名堂?」

「我們從真定府剛回來。」安久鬆了口氣。

莫思歸桃花眼微挑,「怎麼成這副鬼樣子?」

「遇見一撥殺手。」安久抹一把臉,在旁邊的石墩上坐下,「不由分說就開始對我們動手。」

血煞繼續道,「那群人看上去已經沒有意識,只知道殺人。不過很奇怪,其中一個胖子能夠指揮他們。」

緊接著血煞把遭遇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然後問道,「是不是馮氏與李氏?」

前段時間那件大案。兩個家族死了幾百口人,兩姓的死者,除了毒發的稚童和老人,僕役全部都是被一劍封喉。而兩個家族的青壯年都失蹤了。

不知內情的人覺得恐怖詭異,但是知情者很容易想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個家族的人體內毒性被催發之後在自己家中大開殺戒,而那些老弱承受不住毒變而死。

「八成是了。我聽說馮氏的家主馮舫就是個胖子。如果真是如此,定要捉兩個活的回來看看!」莫思歸興奮的雙眼發亮,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睡意一下子消失殆盡,但他絲毫不在意,轉頭朝緊閉的門窗,問道,「你怎麼看?」

屋裡,是魏予之。

他很警醒,安久和血煞到縣衙外面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只是為了避開與安久會面才沒有出來,即使莫思歸問起,他也依舊裝睡不予回答。

莫思歸笑問,「老子身上也流著梅氏的血,我若是死了,你覺得你能活多久?」

「我不清楚《控鶴密譜》上寫了什麼,但可以猜到,他手裡要麼沒有梅氏的催毒方法,要麼就是留著你們有其他用處,早晚會主動來找你們。」魏予之擁被坐起,看向緊閉的門,「既然他有所求,就不需要太過緊張。」

莫思歸注意到魏予之是說「他」,便問,「你知道是誰拿到了密譜?」

「也是猜測。」魏予之道。

「一般人拿到此物,最好的選擇是威脅兩個家族為他辦事,即使是已經失勢的家族,也比得到一批死物更有用?但是幕後之人很快催發了毒性,且這失去人性的殺手前往邊境,走了這麼遠的路程不可能是無意失,而是受到召喚,區區二十幾個人不可能對邊防造成什麼損害,那就是有人要用殺手。我想遍河北路所有有實力得到控鶴密譜並催動毒性的人,他們都沒有動機這樣做。我猜他們是路經此地,要前往遼國。」魏予之微作喘息,繼續道,「遼國會如此行事的人只有一個——耶律競烈。」

院子里的三個人聽的愣住。

「為何一定是耶律競烈?」莫思歸問。

魏予之沉默須臾,答道,「我了解他們。耶律凰吾手裡有鬼影,不缺這點人手,反倒不如留在宋國給她辦事更有用,對於耶律權蒼來說亦是如此。遼國其他勢力心心念念的是謀權,只有耶律競烈,此人做事肆意張狂,不計代價,我不知道他與耶律權蒼兄妹有什麼怨仇,只隱隱感覺他行事不純粹是為了謀權篡位。他這樣行事急切且不計代價,應該是要急於做一件大事,如果」

魏予之感嘆,「你這樣的人,耶律權蒼為什麼會留你一命!」

「我大限將至,他不吝送我一個人情。」魏予之淡淡道。

他的精神力之強,傷人更傷己。只要他還活著,還能思考,這種傷害就不會斷,哪怕有莫思歸這樣的神醫守在身側,也不過是補來補去罷了,仍舊沒有幾年好活。

幾年,哪裡足夠去謀這萬里山河?

魏予之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躺下。

一時間,屋裡屋外都陷入沉寂。

隔了許久,魏予之緩緩睜開眼睛。彷如自語又彷彿是在預言,「耶律競烈不會成功。」

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外奔走,耶律權蒼從未顯露出有什麼大本事,但單看他在各個身份之間來迴轉換,眾目睽睽之下愣是沒有一個人發覺問題,還以音殺的身份隱在遍是殺手的梅氏這麼多年沒有暴露,就足以表明他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而且,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為他賣命的呢?魏予之閑來無事回想過去,才覺出耶律權蒼的手段來。

他自負聰明。可是耶律權蒼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能用的時候要榨乾他所有的利用價值,不能用的時候也毫不猶豫的丟棄。

這麼些年來,耶律權蒼對他唯一的恩惠就就是最後沒有殺他。

耶律權蒼的御下之道在不動聲色間令人按照他的意願去行事。現在想起來,魏予之才明白自己之所以選擇這條路,有一半是因耶律權蒼影響之故。

他一直在擺局,渾然不知自己竟然也是他人局中的棋子。

對於魏予之來說。什麼時候領悟都不算晚,至少比糊裡糊塗的死去要強一些。

天色微亮。

安久洗完澡回到自己屋裡。

一進屋,便察覺有些不對。但是並沒有殺氣,只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她猛然轉身。

朦朧中,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驟然闖入她的視線。

靜默片刻。

楚定江低沉的聲音才響起,「歡喜傻了?」

安久這才回過神來,嗷的一聲撲過去,「楚定江!你來了!」

聲音里是不加掩飾的歡喜。

楚定江聽了,不禁彎起嘴角,緊緊抱住她。

兩人靜靜相擁,什麼話都不必多說,這份踏實的感覺已經足夠。

過了好一會才分開,安久點著燈,開始道,「竟然比預計的要快,我還以為你要被梅氏和皇帝捆住一年半載才能脫身。」

「我想走就沒有什麼能困住我。」楚定江仔細看了一遍屋內環境,「還有一批東西在門外,等天亮讓人送進來。」

「給我的東西嗎?」安久問。

楚定江點頭,「有一些你愛吃的東西。」

「太好了。」安久坐下之後便開始說起到河西縣之後的時候,「這裡的人也太少了,別說軍隊,連捕快都湊不齊,幸虧梅氏過來了,暫時可以用用。對了我收了第一個下屬,叫血煞,好像以前是你的人呢!」

「我的人只有一個。」楚定江道。

安久沒有多想,隨口問道,「哪個?」

楚定江看著她,笑得,「你猜。」

安久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反駁道,「不對,你是我的。」

意料之中的反應,楚定江聽著舒心的彎起眼睛,「嗯。」

安久這才意識到他這是變著法子的調戲自己,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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