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玄

華容簡見她說的認真也就不再勸說。

「你變了。」安久皺眉。

短短半載,華容簡飛快的成熟起來,無論從外貌還是氣質。安久不喜歡這種改變,從前那個與她一起看星垂大江、飲酒談心不羈少年沒有了,他的深沉與楚定江、莫思歸、魏予之太像了。安久不是討厭這種深沉,只是更欣賞那個令人感到溫暖的少年,縱然他在人們眼中是個十分荒唐的人。

「人哪有不變的。」華容簡說罷,看著她笑了,「你沒有變。」

安久在不斷的尋找心靈上的解脫,心態自然也在不斷變化,然而她那份純粹始終未曾消失。

「能護住本心是一種本事。」華容簡一襲藍色錦袍,外面罩著黑色大氅,頸間一圈黑色狐裘襯著那張古月生輝的臉,說話的時候雖笑著卻透出一絲落寞。

安久忽然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華容簡抬頭,滿臉詫異。

感受到從掌心傳過來的溫暖,安久揚了揚嘴角,「你有些東西也沒有變。」

華容簡慢慢收攏手指,回握住她冰涼瘦小的手,眼睛裡忽然有點濕意,就在連他自己都迷失的時候,她卻說他還有些東西沒有變,「謝謝。」

須臾,安久抽回手。

華容簡覺得心裡空落落,嘆息一聲,從腰間解下一塊墜子遞給她,「日後有麻煩拿著它來華府找我,必傾盡所能。」

那吊墜與尋常配飾不同,墜子是墨玉刻成的一張人臉,那臉上只能隱隱看出五官,卻辨不出具體樣貌,仔細看玉石中有點點光亮閃爍,如同夜空。

安久沒有客套,接過來揣進了袖袋裡。

華容簡見狀不由微笑。

她一直都這樣的人。只有把對方當做朋友才會毫不猶豫的給予或接受。

「我走了。」華容簡看著一動不動的安久,絕了等她起身相送的想法,「你好生養著吧,不必遠送。」

看她要張口解釋,華容簡忙打斷,「知道你沒打算送我。」

安久點點頭。

華容簡無語,走到門口忽又駐足回身,「如果你改了主意,隨時可以回來嫁給我。那年我雖然娶了梅如焰,但她一天沒有上族譜就不是我正房夫人。」

或許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不等安久回答他便匆匆離開。

真實那麼美好,又那麼傷人。

安久坐了會兒,起身出去吃早飯。

楚定江依舊站在廊下等她。

小院里的病人們都能下地自由行動了,梅嫣然便不再將飯端到每個人屋裡,都要去飯廳。

安久和楚定江到的時候,魏予之和莫思歸已經快要吃好了。

「思歸說你今天可以吃飯了,今日做了些清淡的小點。」梅嫣然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

安久注意力全部被桌上各式各樣的早點吸引,草草道了聲謝,便拉開架勢吃了起來。

魏予之手裡捏著半個饅頭。看如同惡狼似的某人,不禁呆了呆。

吃到第十個包子,安久再抓第十一個的時候被楚定江伸手攔住,「不能再吃了。」

安久默默鬆手。端起粥喝了一口。

莫思歸夾起那隻包子,幽幽嘆道,「吃飽了呢,但是姨母手藝真是太好了。忍不住還要再吃一個。」

說著咬了一大口,吃的吧唧吧唧響。

魏予之看了安久一眼,瘦瘦弱弱的模樣。端著一碗白粥,頓時讓人覺得像被繼父繼兄虐待的小姑娘,於是精神力微放,將半隻鹹鴨蛋推送到她面前。

楚定江自是察覺到了,卻也沒有再阻止,反而主動給她挖了半個鴨蛋放在碟子里。

飯罷。

梅嫣然收拾桌子,幾個人就桌說起話來。

「莫神醫,阿久病情可有礙?」楚定江問。

莫思歸道,「就是身子虛了點,慢慢補回來便是,其他沒有什麼大問題。」

楚定江笑了。

莫思歸瞧著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覺得腳底板有一股涼氣往上竄,「你……」

莫思歸左右看了看,一把抓住魏予之,「可不止你一個化境啊,你不能亂來。」

「怎麼能是亂來,莫神醫為阿久的病情盡心儘力,某今日只是想算算總帳。」楚定江最後幾個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想起莫思歸每次給安久治病都要看光光,一股子氣就憋不住。

「神醫。」魏予之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與安久有關係,楚定江又這般怒,那對安久來說定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於是他默默抽回手臂,「在下是病人。」

「嗷!」莫思歸嚎了一聲,拔腿躥出去,「楚定江,你敢動老子一下,就別想再有用得上老子的那一天!」

楚定江捏准了莫思歸的脈,確定他不會不管安久就成!

那邊響起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以及莫思歸的慘嚎。

安久若無其事的摸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被魏予之發現之後一個刀子眼瞪過去。

魏予之靦腆的笑著低下頭。

梅嫣然飛快的把東西全部都撤下去,以防安久再掩耳盜鈴的偷吃。

早飯過後,兩個病人在院子里活動。他們都是剛剛受過重創,不適宜做劇烈運動,魏予之裹著被子坐在廊下曬太陽,手邊擺了棋盤,自己在擺著殘局,一旁的白梅被冰雪裹住,陽光下熠熠生輝,冷香隱隱。

魏予之真的不算多麼好看,至少長得不如楚定江、莫思歸,但是他沉思的時候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彷彿要拽著人一起深陷。

安久站在院子里看他自弈,也稍稍被吸引了一下,但心中更多是疑惑,只見他一會兒擺上棋子一會兒又撿下來,明明一點都沒有趣,他卻好像沉迷其中覺得還挺有意思的樣子。

院子攏共就這麼大點,魏予之自是早就發覺安久,拈著一粒白子將落未落。似是遲疑又似思索,片刻才偏頭問她,「對弈嗎?」

安久湊過去看了看棋盤,「有趣嗎?」

魏予之笑著點點頭,見安久在對面坐下,便伸手將滿盤驚世殘局攏了,「選黑子還是白子?」

安久喜歡光明,所以選白。

「盤面縱橫各十九條線,三百六十一個交叉,此為點。盤面上標小圓點的稱為『星位』,共九個,中央星位為天元……」魏予之慢慢對她說起圍棋的下法和規則。

安久不太愛聽啰嗦的解釋,但魏予之言簡意賅,每一句話都言之有物,讓人想繼續去探究,她罕見的耐著性子去聽。

「一個棋子在棋盤上,與它直線緊鄰的空點是這個棋子的「氣」。棋子直線緊鄰的點上如有同色棋子存在,則相互連接成一個整體。它們的氣也應一併計算。棋子直線緊鄰的點上。如果有異色棋子存在,這口氣就不復存在……」

安久擰著眉頭,「不就是玩么,這麼複雜做什麼?」

魏予之道。「人凌駕於野獸之上,可以捕而殺之,是因為什麼?」

「智慧?」安久道。

魏予之點頭,指了指棋盤。「所以這棋只有人才能想出來,也只有人才能玩。」

「好吧,你繼續說。」安久道。

魏予之繼續解釋。待大致說完,魏予之帶著她在棋盤上慢慢擺起來,將每一種基礎形式都練習了幾遍,便開始對弈。

第一遍魏予之讓了她十八個子,中間時不時的指點錯誤,最後安久仍舊被完虐。

第二遍依舊是讓了十八個子,依舊被完虐。

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雖然每一遍都被完虐成渣,但安久的基礎錯誤越來越少。

楚定江揍完莫思歸,在旁邊看了幾回,見安久越挫越勇便一直旁觀。

下到七遍的時候,安久終於耐不住抓了壯丁,「你來和他下!」

她倒不是因為輸的著急,而是發現這個東西確實需要智慧和技巧,靠著蠻幹永遠不可能勝魏予之,她想到楚定江挺聰明便捉他過來與之對弈,從旁觀戰汲取經驗。

兩人面對面盤膝而坐,魏予之微動,姿態不復方才那般隨意。

氣氛陡然一變,彷彿下一刻便能拔刀相向。

魏予之肩上被子滑落,魏予之攏了寬袖,「請。」

楚定江伸手勾過那缽白子。

黑子先行,魏予之取了那缽黑子,拈了一顆看似隨意落在棋盤上。

兩人你來我往,剛開始落子飛快,隨著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有道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兩人再落子之前都多了一點思考的時間。

安久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有看不懂的還會問問,當然得到的回答都是點到即止,她也聽不懂。

看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安久發現自己完全不明白他們在倒騰些什麼,打了個呵欠,去找莫思歸玩去了。

屋裡還是堆著許多葯,看起來與先前沒有兩樣。

安久沒有看見人,循著搗葯聲音找過去。

莫思歸蹲在一堆藥材中間,猛的抬頭惡狠狠的盯著她,但是完全沒有他想像中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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