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定情信物

安久根本不在意這種不疼不癢的罵,一路上睡醒了就開了窗子看景,看夠了便繼續睡。

莫思歸有心尋安久聊會兒天,奈何他說的口乾舌燥,她就是愛答不理。

從清早出發,緊趕慢趕,總算在關閉城門之前入了城。

梅氏在汴京有多處宅子,雖都比不上梅花里那樣廣闊奢華,但亭台樓閣俱全,景緻也都極好。

族中安排他們入住的一處小巧精緻,主院一廳一庭,房前的庭院不大,但有松樹、修竹、怪石、芳草、小池,環境清雅。

後邊的居所不像北方那樣有明顯的幾進幾齣,但是在假山、樹叢的掩映之下分割為四處建築,三處是居所,其中有一個尤為清幽的小院則是書房。

落雪皚皚,不似夏季時那般蔥鬱,但比起那種開闊的建築,這種小而擁擠的感覺讓冬季顯得溫暖許多。

待安頓好之後,莫思歸便來尋安久。

因為臨近年關,商鋪打烊的時間推遲,官府亦延遲了夜禁時間。

「我們是跟著管家一道出來,府里採買年貨一共只有三天時間,不能浪費。」莫思歸生拉硬拽的把安久塞上了馬車。

這處小院子地處鬧市,才上了車,尚未坐安穩,安久便聽見了外面熙攘聲音。

遙夜取了面紗出來,安久卻怎麼都不願戴,平時殺人放火遮著臉也就算了,憑什麼出來逛個街還得捂著!

遙夜苦口婆心的勸,「大街上只有窮苦人家的娘子和婢女不遮面,您前外得戴著。」

就連妓館裡的稍微有點姿色的中行首出門也得戴上面紗、披上斗篷。

「那我回去換個婢女的衣服。」安久皺眉。

遙夜心道以前也沒覺得自家娘子性子這麼擰,怎麼自打回來以後跟換了個人似的,手上沾了人命,人就會越來越有煞氣,但自家娘子身上的變化何止這些!

「您這氣度。哪怕就是穿葛麻也不像婢女。奴婢求您了,戴上吧。」遙夜苦著臉,求救的看向莫思歸。

莫思歸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樂呵,「不戴就不戴,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遙夜黑了臉,「您慎言,莫教娘子這些不好的!」

莫思歸合上摺扇,「等會我們去成衣店買一套和你身材的男裝,明日出來逛時便不用戴面紗,今天先委屈一會兒吧。」

「嗯。」安久點頭。

遙夜大喜。對莫思歸滿腹的牢騷頓時煙消雲散。

幾人好不容易才下了車。

兩側商鋪林立,門前都點了燈籠,街道上一家挨著一家的攤販,鍋里冒著熱氣騰騰的煙。

安久愣了一會,挪動步子湊到臨近的一個攤位前。

莫思歸跟著過去,看見攤主正在做糖,便道,「老闆,來兩份。」

攤主一見這一行人穿著華麗。頓時喜上眉梢,連忙熱情應和,「噯,郎君娘子要什麼餡兒?有花生、芝麻、山核桃……」

莫思歸道。「每樣來一份。」

「您稍等。」攤主取出幾張乾淨的油紙,利索的捆了拳頭大的五個小包遞給一旁的遙夜,「一共五十文。」

十文錢一小包,裡面約莫只有四五塊的樣子。

莫思歸丟了一粒碎銀子。「剩下的賞你了。」

「多謝郎君!」攤主喜滋滋的收起銀子。

安久從遙夜手裡拿了一個小包解開,拈了一塊便往嘴裡送。

「娘子使不得。」遙夜小聲阻止,「咱找個雅間慢慢吃吧。」

安久充耳未聞。一邊往嘴裡塞糖,一邊又湊到了旁邊的攤位上。

那賣糕點的攤主看見莫思歸出手大方,安久轉頭的時候他便咧開了嘴,「娘子可要嘗嘗這綠豆酥,雖是粗物,嘗個新鮮也好。」

「包兩份。」莫思歸探了個頭。

「好嘞!」

轉眼間,遙夜手裡又多了兩個小包。

因她要隨時服侍安久,便將東西都交給了旁邊小廝。

安久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裡塞糖,還每個攤位都要去瞧瞧。

走了七八丈的路,身旁小廝手裡已經滿滿的了。遙夜原以為安久是因為沒見過這些,但走了一會她就發現了,自家娘子是不經招呼,只要攤主滿臉堆笑的招呼,她都要往跟前湊。買下來的東西,不喜歡的讓小廝拎著,喜歡的讓遙夜拿。

莫思歸覺著,這時候的安久簡直就像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娘子,還有明兒個呢。」遙夜委婉的勸道。

一行人正走到一家酒樓下,莫思歸看了看天色,道,「我有些事情要辦,你先在這家酒樓歇一會兒,我兩刻之後回來。」

安久問遙夜,「我們有錢嗎?」

「有,多著呢。」遙夜道。

聽說有錢,安久便帶著遙夜扭頭進了酒樓。一群護衛呼啦啦的跟著進去,只餘下啟長老派來的兩個人留在莫思歸身邊。

「白眼狼啊!」莫思歸摸摸癟癟的錢袋,痛心疾首。虧他剛才還覺得她像個小女孩,真是瞎了眼。

二樓坐在窗戶邊的一個雅間里,幾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將安久掃蕩式的逛街盡收眼底。

一名長袍青年咋舌道,「這是誰家娘子,活脫脫的女土匪啊!」

「胡說什麼,人家給了錢!」稍微年長一些的男子笑斥道。

「看不見么?」另外一個藍色錦緞華服俊美青年半靠在窗欞邊,修長的手指拈著一隻青瓷酒杯,垂眸看向下面。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馬車的徽記上是一支瘦梅。

「原來是梅氏,怪不得。」一人忽然來了興緻,提議道,「聽說他們家的女兒都是國色天香,不如咱們去瞧瞧?」

他說著,看向那藍色華服青年,嬉笑道,「容簡兄,還敢不敢呀?」

話音一落,哄堂大笑。

上一回他們去郊遊,玩耍之時說打賭輸了便去亂墳崗里轉一圈。華容簡願賭服輸,履行諾言進了墳地,可一幫人在外面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出來。

華容簡是華氏嫡出,若是出了事,他們可擔當不起!眼看已經快到子夜,傳說那會子陰氣最盛,眾人商議之下便急急忙忙進去找。結果找到華容簡時,看見他衣衫不整,幾人便笑他在墳地里與哪個女鬼翻雲覆雨了一番。

「這回真真是個小娘子!容簡兄若還能如上回,我等才真的服氣。」有人調侃道。

華容簡停杯,笑容燦然的站了起來,「你等且瞧著。」

「還真去啊?」年長些的男子拉住他,「他們起鬨罷了,你怎的這般胡鬧。」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華容簡理了理衣襟,開門出去。

那人跟著出去,低聲勸道,「容簡,你們家現在不正在和梅氏議親?若是因此鬧了不愉快,華首輔怕饒不了你!」

華容簡不以為然,抓住一個跑堂問了梅氏女眷的所在,便大步走過去。

那邊安久剛剛進了雅間,遙夜正要關門,便被一隻手按住。

門口的兩個護衛竟然沒有來得及阻擋!

「在下華容簡,求見梅氏娘子。」他道。

華容簡比遙夜整整高了一頭多,遙夜仰頭,一張帶著不羈笑容的俊臉近在咫尺。他齒白整齊,唇色乾淨,臉膛白凈不失英氣,眼神有些輕浮但並不邪佞,教人難生出惡感。

「郎君還請自重。」遙夜不需請示安久的意思,哪有年輕郎君跑來單獨來拜會待字閨中的娘子?

「在下有事想請教梅娘子,若不方便進去,在外面問也行,不過……」華容簡笑道,「內容怕是與你家娘子名聲不利吧。」

遙夜心思微轉,「您有什麼話,奴婢可以代傳,還請郎君顧忌兩家名聲。」

「我回去寫封信,令小廝遞過來。」華容簡道。

屋子又不大,安久把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讓他進來!」

「娘子!」遙夜杵在門口,死死守著。

「這是命令。」安久淡淡道。

遙夜咬唇,猶豫了須臾才側身讓開。梅氏兒女多短命,所以對於貞潔名聲看的不如普通家族那樣重,便是傳出去一些不好也不會怎樣。

華容簡進屋,透過水晶簾,瞧見燈下一名身形纖細的女子正在喝茶,背後屏風上的蘇綉竹林蕭蕭。

遙夜見華容簡抬手要撩開帘子,連忙擋在前面,伸手示意外間也有椅子,「華郎君請坐。」

華容簡垂手,轉身坐了上去,「娘子留了我的玉佩和帕子,可是對在下有意?」

遙夜正在倒茶,聞言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在桌面上,「郎君可不能胡說!」

玉佩、帕子、頭簪均可視為定情之物,若是男女之間無媒無聘的互相留這些物件,便有私相授受之嫌。

安久想起來自己在亂墳崗的確洗劫過華容簡,拿了他身上的玉佩、帕子、匕首……

不過華容簡出現在墳地的目的值得懷疑,她也就不打算承認,「你認得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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