郫縣,府衙。
夜已深了,府衙內燈火通明。
諸葛亮法正徹夜未眠,黃忠嚴顏趙雲等人,更是嚴陣以待,在大堂內徘徊。
「啟稟兩位軍師,他們退了!」
郭奕走進廳中,如釋重負般向眾人稟報。
這也讓廳內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
『他們』,是曹軍。不過並非曹朋的手下,而是西川一干降將,如張任冷苞等人。同時,張郃所部兵馬,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出現在郫縣和綿竹之間,隔斷了駐守綿竹大將郝昭的路途。如果郝昭出兵,必然會在第一時間,遭遇張郃阻擊。而這一連串的行動,無不刺激著眾人神經。
諸葛亮說:「此必是針對公子所為。」
「那怎麼辦?」
沙摩柯立刻就急了,「我這就點起兵馬,殺進成都,將公子解救出來。」
「沙沙,休要莽撞。」
法正連忙阻止。
「你這時候若動,也就坐實公子罪名,則公子必死無疑。」
「可是……」
「你莫擔心,公子早就猜測到了這一天會來,所以早有準備。此次公子在成都,有驚無險,必無大礙。不過,怕公子再難繼續滯留於益州了。」
法正和諸葛亮兩人的阻攔,以及黃忠與嚴顏的勸說,總算是穩住大家情緒。
隨著曹軍退走,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諸葛亮彷彿自言自語道:「公子已化險為夷,不過十天之內,咱們也將啟程離開。大家都去準備一下吧,用不了多久,咱們也該離開了……」
是啊,曹朋已經走了!
諸葛亮這些人,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益州。
不過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情,無人知曉。所有人的心頭,都沉甸甸,有一種壓抑感覺。
真的是狡兔盡,走狗烹嗎?
※※※
三月陽光明媚。
正春暖花開好時機,山花爛漫。
涼風徐徐,拂在身上,格外舒適,總令人精神振奮。
曹彰陰沉著臉,顯得很不高興。
倒是曹朋看上去很輕鬆,一路竟似在遊山玩水般,顯得格外逍遙自在。
「太子還在生氣?」
見曹彰不高興,曹朋笑了,「這春色正美,何故悶悶不樂?這次咱們離開巴蜀天府之國,下次就不知何時才能再來。入川時,未能欣賞美景,此時欣賞,倒也正是好時候。你看,那漫山春色,何等的動人。」
「四哥,這件事真不是我所為。」
「我知道。」
「父皇他……」
「子文,慎言……你而今是太子,也是這大魏朝的繼承人,說話時要三思才好。陛下如此作為,是為你好,也在情理之中,沒什麼好生氣。
你我相識,已有多年。
從師生開始,直到而今手足。
你的心思我很明白,這個情,我也記下了……只是這關乎國體大事,陛下謹慎很正常。換做是我,說不定也會如此,你莫要再去責怪陛下。
你為儲君,當多留意國事。
而今西川已定,荊襄也逐漸恢複元氣。水軍歷經近五載光陰,想必也有了一戰之力。我想,收復江東,不過早晚,到時候陛下必然會以太子為主帥,征伐江東。你與其在這裡生氣,倒不如好生琢磨,如何打江東吧。」
要征伐江東嗎?
曹彰頓時興奮起來……
這傢伙果然是個好戰的性子,一聽打仗,立刻沒了先前的表情。
人群中,黃權劉巴鄭度三人則默默的觀察著。
三人相視一眼,無奈苦笑。
曹彰對曹朋的依賴,而曹朋對曹彰的了解,都不是他們三人能夠清楚。
這曹朋,若品行好時,可為棟樑;若品行差時,必禍害甚大。
可兩人之間的關係,又不是他們可以挑撥。
曹朋現在雖手中無一兵一卒,若要取他三人性命,也易如翻掌。三人私下裡,不約而同做出了決定:可以與曹朋交好,盡量不要去招惹……對曹朋,要防備,但不能使曹彰知曉,否則必然會惹來殺身之禍。
但願得這位曹『大將軍』,能如他在陋室銘和愛蓮說中所寫的那樣,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品德高尚的人物。否則,太可怕了!
「四哥,此次回長安,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曹朋騎在馬上,聽曹彰如此問,突然勒住馬,用馬鞭遙指前方山嶺。
「我記得那山上有一座亭,站在亭中欣賞景色,極美。
這時候,正是桃花盛開時節,子文何不與我一同登山,欣賞一下景緻呢?」
正晌午頭,陽光也很烈。
曹朋突然改變了對曹彰的稱呼,讓曹彰先一怔,旋即醒悟過來,忙使人在前方山腳下駐營。
「公衡、子初、伯年,你三人也一起來吧。」
黃權三人一怔,旋即點頭,躬身應命。
在安頓好後,眾人沿著山間小徑,登上了這座不知名的山嶺。孫紹和鄧艾兩人捧著茶具,在大家都走進小亭之後,兩人在亭外生活,烹茶。
茶香瀰漫山間,合著那山風,令人心曠神怡。
「陛下登基,而丞相一職,隨著出缺。
陛下在時,君權必盛,但……自有漢以來,相權始終是一大隱患。子文他日在朝,還需對此多加留意。我以為,君權至上,相權不可以過大。而今朝中制度,相對混亂,令出丞相府,少不得將來,會出現動蕩。」
曹朋這番話,直指曹彰弱點。
曹操是一個個性極其剛強的人,他活著,則相權必弱。
可是曹操身體一直不好,很難說還能堅持多久。而曹彰性情也很剛強,卻又有些柔弱。比如在處理吳懿的事情上,就顯得不太利索。他在位時,也還好……但如果曹彰去世,誰又能保證日後相權不會再次做大?
君權至上,但需要節制。
相權,始終是一種輔助手段……
曹朋一番話,直指而今的政治制度。
一旁黃權等人聽得,也是頗為贊同。
「此前,文若他們搞出來了一個九品官人法,甚好!
然則再好的律法,也需要合適的人推行。而今官制混亂,職權混淆,並非一件好事。這段時間,我在郫縣和孝直孔明,也有討論這件事……我想出一套官制,不過還需要再推敲,如此一來,則可以職權清晰。」
曹彰聞聽,頓時來了興趣。
「四哥,願聞其詳。」
曹朋笑了笑,招手示意鄧艾取來一本冊子,遞給了曹彰。
「這裡面是我的一些想法,子文可以拿回去作為參考。
必要時,可與公衡子初伯年三人商議討論。公衡子初伯年,皆為人傑,是智謀高深之輩。子文將來要多多向三位請教,必然能獲益甚多……」
曹朋說著,突然輕輕嘆了口氣。
「至於我這邊,子文回長安後,休要再管。」
「啊?」
曹朋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出涼亭。
他帶著孫紹和鄧艾走了,卻留下曹彰幾人,相視默默無語……
曹朋所書的官制,是參考後世明代閣部制度而成的法規。這套制度是否完善?很難說的清楚……就像他說的那樣,在完美的制度,也要合適的人選執行。也許在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完美的制度,只有合適的人選。
曹朋可以想出來,此行返回長安,恐怕在短時間內,再也無法離開……
亦或者說,曹彰一日不登基,他就難有出頭之日。
※※※
建安十七年四月,曹朋抵達長安。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樣,抵達長安後,曹操並未召見他,而是讓他在那座修建得美崙美奐的新武侯府中等候召見。名義上,曹操拜曹朋為驃騎大將軍,可實際上,已經罷免了他的兵權,猶如軟禁一般,把他關在侯府之中。
隨後,曹操又把無當飛軍調走,前往荊南。
沙摩柯任長水校尉,王平任步兵校尉,留守長安。
本來,曹操對黃忠嚴顏趙雲三人也有任命。不過三人卻推辭拒絕,在新武侯府安頓下來。法正和諸葛亮,也一起住進了新武侯府,算是一同囚禁。
而郭淮,因征伐西川之功,拜射聲校尉。
此外還有孫紹,拜荊南大行府少督……
孫紹不願任職,卻被曹朋勸阻,讓他前往武陵。孫紹無奈之下,只得同意。
曹朋,要倒霉了?
長安城中,頓時議論紛紛。
否則,以曹朋的功勛,加上曹操對他的喜愛,怎可能出現這種事情?
不過又不像是倒霉……
若真被問罪,斷然不會如此。
雖說曹朋官職罷免,但爵位猶在。特別是他對河西郡的掌控,以及并州大都督鄧稷,也沒有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