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708章 推心置腹

清晨,伴隨著街鼓聲響,許都城門緩緩開啟。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十幾個門卒忙舉目眺望,只見官道盡頭,塵煙瀰漫。一隊鐵騎風馳電掣而來,為首一人,身穿月白色繡花緞子大袍,外罩披衣。頭戴束髮金冠,臉上蒙著遮風巾。胯下一匹神駿獅虎獸,呼嘯而來,眨眼間便到了城門口。在他後方,百騎爭先,蹄聲如雷。

一個門卒想要上前阻攔,卻被門伯一把拽到了旁邊。

「想死嗎?」

「怎麼?」

「也不看清楚那是誰……後將軍,新武亭侯,是你我能夠阻攔?立刻大開城門!後將軍還都,必有大事發生。耽擱了,你我都吃罪不起。」

「後將軍,新武亭侯?」

那門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順從的協助門伯,將城門打開。鐵騎呼嘯而過,只讓那門卒連眼睛都無法睜開。那種撲面而來的氣勢,恍如泰山壓頂。當鐵騎沖入許都之後,門卒的心,依舊砰砰直跳,臉色發白。

「曹閻王?」

門卒突然失聲叫喊。

剎那間,所有門卒都嚇呆了。

這曹閻王的稱呼,私下裡說說,可沒人敢大庭廣眾之下的叫喊出來。

門伯二話不說,上前一巴掌抽在那門卒臉上。

平日里總和善的面龐,而今卻猙獰可怖。只見他咬牙切齒,惡狠狠罵道:「混帳東西,想死不要連累我們。曹閻王三個字,是你我能說的嗎?」

門卒臉色煞白……

※※※

許都城門口的這場動靜,並沒有引起曹朋的關注。

他自薄縣得到消息,和夏侯尚馬不停蹄,日夜兼程。饒是如此,足足耗費了十天功夫。等他趕回許都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初,桃杏凋零。

曹朋不敢怠慢,在長街上縱馬疾馳。

自有軍卒高聲呼喊:「後將軍緊急軍情參見,閑雜人等立刻閃開!」

這兩日,許都日報也刊載了西北之亂。每日軍情戰報不斷,百姓們也都有了準備。耳聽後將軍還都,街上的行人立刻向兩邊閃躲,讓出通路。

要發生大事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曹朋巡視天下刑獄,許都日報也有報道。

這幾個月來,每逢曹朋破獲冤假錯案,許都人很快就會知曉。上次報道,說曹朋還在徐州。而今突然返還許都,那必是和西北之亂有關聯。

誰都知道,西北是曹朋一手平靖。

而今發生了戰亂,他自不可能袖手旁觀。再說了,涼州牧曹汲,是曹朋的老爹。自己老子身處戰亂之中,曹朋又怎可能置身事外而不理呢?

所以,他這次還都,最大的可能,就是接手西北戰事。

在這種情況下,誰又敢阻攔道路?被撞死了,估計都不會有人心疼……

曹朋一路暢通無阻,直奔丞相府。

曹操雖然受封魏王,不過府邸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的王都在鄴城,自有能工巧匠修建。許都這一塊,他還是丞相,執掌朝中事務。

曹朋在丞相府外勒馬,縱身而下。

早有門丁衝出來,接過了韁繩。

人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可也要看是什麼人……對那些普通官員而言,這丞相府的門丁,高不可攀。但是於曹朋來說,和普通人並無兩樣。

他在丞相府,有自由出入之權,甚至無需通報。

這些門丁,也清楚眼前這位爺在曹操心裡,是個什麼樣的地位。惹了這位,腦袋掉了都沒處說理。所以,當曹朋下馬後,門丁又豈敢怠慢?

「丞相可在府中?」

「正在花廳議事。」

曹朋二話不說,三步並作兩步就竄上了門階,徑自闖進丞相府。

以前,曹朋進出丞相府,還守著規矩。可現在,他心急如焚,想要知道西北戰況,所以也顧不得太多規矩。他對丞相府不算陌生,只是在原來司空府的基礎上,有了一些擴建。整體而言,府內格局沒有變化。

「丞相,丞相……」

曹朋大步流星,直奔花廳。

可一進花廳,曹朋卻愣住了!

在他印象里,曹操說不上是那種英明神武,偉岸的男子。但氣度和精神,卻是極為出眾。可現在,曹操看上去有說不盡的蒼老和衰弱,整個人瘦削很多,精神也顯得有些萎靡,與之前在荊州相比,截然是兩個人。

「丞相……」

曹朋忍不住輕呼一聲。

花廳里,毛玠董昭等人正在商議事情。

曹朋風風火火的闖進來,讓眾人一怔。華歆開口想要斥責,卻見曹操一擺手,「今日就到這裡吧,孤有些乏了,諸公且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議。」

董昭伸手,扯了華歆一下。

眾人忙起身告退,臨出門的時候,董昭輕聲道:「友學,丞相身子不適,莫讓他太過激動。」

曹朋,點了點頭。

「阿福,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曹操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站起來,沉聲道:「扶孤出去走走……這一大早就在屋裡,卻有些氣悶。昨日孤見院中桃花綻放,景色甚美,不如一同欣賞。」

冊封魏王,曹操也開始稱孤道寡。

曹朋連忙上前,攙扶著曹操,慢慢走出花廳。

曹操,真的是衰老了!

那感覺非常明顯……從前,曹朋對曹操總是有一絲防範之心,可是在這一刻,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一個老人的衰弱。他才五十齣頭啊……原本的歷史上,哪怕經歷赤壁之敗,曹操也保持著旺盛精力。在最為危險的時候,都顯得非常樂觀。可是現在,他還是歷史上那個曹操?

曹朋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來到了東漢末年,輔佐曹操成事,更避免了赤壁之敗。

但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曹朋說不清楚。

「孤沒事,阿福莫擔心。」

也許是感受到了曹朋心裡的那種悲傷,曹操突然笑了,低聲安慰起來。

兩人沿著小路緩緩而行,一干扈從,落後近五十步,不敢靠近。

與曹府而言,曹朋絕對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曹操對曹朋的喜愛和呵護,有時候讓人覺得,曹朋是曹操的親生兒子。

「此次巡視,情況如何?」

「各地大致平靖,沒什麼大的動蕩。」

「有什麼看法?」

曹朋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侄兒受徐州刺史徐璆之邀,前往徐州巡查刑獄。中途轉到,往東陵亭一行,卻是發現了一些問題,不得不說。」

「那就說。」

曹朋聲音低啞,卻仍舊帶著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

「孫權,命魯肅為丹陽太守,以呂蒙為將,蔣欽丁奉為副將,駐紮丹徒。侄兒以為,孫權已經覺察到了東陵島水軍的威脅,所以才有此安排。

東陵島,孤懸於入海口,位於吳郡、丹陽和廣陵之交。

周靖海孤掌難鳴,若不早作安排,恐難抵禦。東陵亭守衛空虛,若我是魯肅,必以此為突破口,將之佔領,則切斷東陵島和廣陵之間聯繫,使之成為孤軍。若真如此,周靖海即便再有能力,恐怕也無法堅持。」

曹操聞聽,眉頭深鎖。

「陳矯卻未說過此事。」

曹朋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了勇氣道:「侄兒倒不是想要貶低季弼,然季弼之才,與而今廣陵,確有些不太合適。他若為下邳之類的州郡,可以令地方大治。然而現在的廣陵,毗鄰江東,以屬於邊塞。季弼長於政務,善於治理,但與軍事,並非其所長。長此以往,絕非善事。」

季弼,便是陳矯。

曹朋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戰爭,讓陳矯治理地方,可以迅速發展起來。

可是廣陵而今形如邊塞,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發戰爭。那麼陳矯的才能,就不足以擔當廣陵太守。他可以發展經濟,能夠治理地方,令治下無冤假錯案,刑獄清明。但是在軍事方面,陳矯的才具,略有不足。

曹操輕輕點頭,倒是頗有些贊同。

沉吟片刻,他突然問道:「那你可有合適人選?」

「這個……」

曹操笑道:「阿福莫緊張,你現在只是與孤閑聊,權作家人說話,不必拘束。」

「若我推薦,部將龐令明,可以擔當重任。」

「你是說,龐德嗎?」

曹操對龐德,還算是有印象。

他想了想,於是問道:「龐德從未獨當一面,且一直於軍中效力,如何獨鎮一方?」

「龐德膽大心細,且有謀略,遇事沉穩不亂。

治理地方,只需有一得力助手便可,而于軍事上,卻是一員大將……」

「確有些道理。」

曹操似乎,不想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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