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674章 賞梅煮酒,再論江東

曹操說的是不帶半點煙火之氣,可是在曹朋聽來,卻恍如巨雷在耳邊炸響,令他激靈靈一個寒蟬。

倒也不是說他心裡有鬼,而是這句話,含義太多。

做好大事?

什麼才算做好大事?

這個標準,因人而異,很難說的清楚。但在曹操今時今日的地位,這『好大事』可就有點嚇人了。哪怕是曹朋心中無愧,猛然聽到曹操說這麼一句話,也要心驚肉跳,生出幾分懼意。

「叔父,此話怎講?」

曹操哈哈大笑,卻沒有回答。

只見他走出涼亭,拉著曹朋的手臂,一同進入亭中坐下。

自有美婢奉上了溫好的玉漿,曹操端起一杯,微微一笑道:「阿福,且滿飲此杯,再說不遲。」

酒是好酒,可曹朋心裡沒底兒,吃到嘴裡也沒有滋味。

待曹操放下酒杯,曹朋苦笑道:「叔父,還請你為侄兒解惑,否則侄兒這心裡惶恐,難品滋味。」

「是嗎?」

曹操笑了,那雙細目幾乎眯成了一條線。半晌後,他沉聲道:「阿福若未做虧心事,何故心慌?」

「非是心中有鬼,實叔父今時不同往日。

叔父而今,執掌朝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氣勢不同凡俗。叔父一言,若思不得奧妙,自感迷濛萬分。因敬而懼,因懼而慌……此非虧與不虧心,實叔父之氣勢,令侄兒感到慌張。」

你老人家現在不是平常人,你一句話,我們這些人需要三思再三思。

曹朋說的是大實話,而曹操更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福,你有才學,但並非最出色;你有急智,卻非最敏銳;你有勇烈,卻非天下無敵;你精通兵事,但也算不得謀略過人。在眾人之中,你是中上之姿,然則我卻信你,可知為何?」

你就是個萬金油,樣樣通,但樣樣都算不得精。

這也可能是後世人的一個顯著特點。

信息爆炸,知識爆炸,以至於不管那個方面的東西,都能夠知曉一些。而一千八百年後的知識,與這個時代而言,無疑有著超前的意義。但是,單憑這個,或許還不足以讓曹操重視。

曹朋聞聽,尷尬的搔搔頭,「侄兒不知。」

「那我告訴你,你敢說實話。」

「啊?」

「似你剛才說的道理,我焉能不知?

可是,除你之外,卻無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言語。我喜歡你這一點,所以我也相信,阿福你胸懷坦蕩。」

「侄兒,惶恐。」

曹操笑道:「你切莫急著惶恐,我有一事問你,你要好好回答。」

曹朋忙回答:「叔父但問,侄兒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哈哈哈,好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阿福,那我問你,袁玄碩何人?益州而今崩壞,可與你有關?」

「這個……」

曹朋萬萬沒有想到,曹操會突然問這件事情,讓他多多少少,感到吃驚。不過,細想一下,倒也不知道驚奇。他在益州所作所為,既然通過法正告之張松,那麼張松難免會在言語中,透露風聲。曹操知曉此事,也算不得什麼。只是袁玄碩……曹朋有些為難,不知是否當如實相告。

不過,思來想去,曹朋決定,還是隱瞞李儒的身份。

倒也不是別的,而是這李儒的身份,實在太過於敏感。若曹操知道了李儒的身份,會如何反應?殺亦或者用?對曹操而言,都是一個麻煩。同樣,與曹朋來說,同樣是一樁頭疼的事情。

「袁玄碩,是長安人氏。

玄碩非他本名,乃其法號……早先曾為白馬寺住持。當初我四哥被害,侄兒奉命出任雒陽北部尉,偵破此事。於偶然機會發現,袁玄碩頗有才幹,便強行將他徵辟,留在身邊聽用。

此人,長於財貨,頗有奇思妙想。

之前我在河西,曾與他探討財貨上的問題,於無意間談及錢幣優劣,便想出了這個辦法。最初,侄兒倒也沒有考慮太多,只是希望藉由這種手段,大量收購益州物資,以補充河西之用。但後來,侄兒發現財貨之妙,難以言述,居然在益州產生了巨大影響。本來想與叔父知曉,可不想出任南陽太守,也就將此事拋在腦後。不過,關於這件事情,侄兒曾在中央銀樓的開設問題上提及過一些……但當時尚無有經驗,以至於大多為猜想,叔父未能留意。」

曹操愣了一下,細想當初曹朋的奏章,似乎的確提及了這方面的問題。

只不過當時曹操也沒有太過留意,所以還真怪不得曹朋。

「阿福,那你和我詳細說說,你們在西川,究竟是如何操作?」

說起來,西川的事情,本只是曹操的一個猜測。在他看來,能有這奇思妙想之人,除曹朋之外,再無他人能夠做到。至於袁玄碩這個人,他還真不清楚底細。不過是從張鬆口中知曉了一個大概,故而才會詢問曹朋。袁玄碩是誰?對於曹操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朋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戰略思想,讓他頗感好奇。縱觀春秋戰國,乃至兩漢近千年,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但大多數時候,經濟戰是作為戰爭的輔助手段進行,從沒有人單獨將它使用。

從益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經濟戰有著不俗的效果。

這也就讓曹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把曹朋找來,詳細的詢問。

曹朋倒也沒有隱瞞什麼,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事實上,這經濟戰的手段並不但只是用於益州。甚至早在對益州下手之前,曹朋的漠北攻略,也參雜這經濟戰的痕迹。不過,兩者手段不同。於益州而言,曹朋是擾亂市場,針對西川的貨幣進行打擊;而對於漠北羌胡匈奴等異族,則是以奴隸買賣的形式,通過利益來擾亂塞北局勢,製造種族部落間的矛盾,引發部落之間的戰爭,令塞北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曹操聽得非常認真,不時的點頭稱讚。

兩人談論了一會兒之後,曹操突然話鋒一轉,詢問道:「阿福,我欲征伐江東,以為如何?」

這個問題,著實讓曹朋一驚。

蓋因他早已經和賈詡商議妥當,不會正面反對曹操的意見。

可是現在曹操主動提出來,卻讓曹朋感覺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自己說出意見後,曹操是否會贊同。若是不贊同,會不會產生抵觸情緒,為日後郭嘉的勸說,增添不必要的困難和麻煩。

「這個……」

「阿福,而今這裡,只有你我叔侄二人。

你莫以我為丞相,亦不要把自己當做下屬,只管大膽說便是。」

「那侄兒,便斗膽一言。」

曹朋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給曹操提個醒。

他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沉聲道:「叔父以為,與江東戰,有何憑藉?」

曹操頗為自得道:「而今我平定北方,兵強馬壯。

十月徵發徭役,短短兩月,便徵集二十萬大軍……而今,又新得荊襄水軍步卒十餘萬,兵力強盛,自可與江東一戰。

當初阿福你也說過,與江東一戰,需有水軍。

荊州水軍十餘萬盡歸於我,兵力遠勝江東,自可一舉攻破。」

曹朋,卻沉默了!

半晌後,他輕聲道:「叔父可知羊與虎的差別?」

「哦?」

「江東水軍,荊州水軍,可比羊與虎。

江東水軍,自孫伯符執掌江東,柴桑組建以來,歷經大小戰事無數,可比之虎;而荊州水軍,看似強大,卻因劉表重文輕武,使得水軍戰力低下,與江東交戰,少有勝績,可比之羊。

羊,再多也還是羊。

虎就算再少,終究是虎……一食草,一吃肉。羊虎相遇,孰勝孰敗?」

「這個……」

「況乎,江東地勢複雜,非一戰可以功成。

而且,又因其地形所限,叔父仗以馳騁天下之虎豹騎,到了江東,未必能有用武之地。江東主以水軍,輔以步卒。而且山巒縱橫,地形險要,叔父縱有百萬之眾,又如何在狹窄抵禦鋪陳?

若百萬之眾無法鋪陳開來,這兵力之優勢,又從何談起?

故而,侄兒以為,欲取江東,需有如狼似虎水軍,更要有一支可以適應江東地勢的步軍加以輔佐。可這些東西,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除此之外,叔父以為,誰可督帥水軍,抵禦江表諸將?據侄兒所知,江東善水戰者無數……水軍大都督周瑜且不言,另有賀齊、朱然、丁奉、徐盛、蔣欽、周泰,皆長於水戰。而步軍將領,又有程普黃蓋韓當等人,乃三世老臣,對孫氏忠心耿耿。

有這些人在,叔父想要奪取江東,怕困難重重。」

曹操聞聽,眉頭一蹙。

「難道,我帳下無一人可與之相比?」

「若是步戰,與北方平原之上,徐晃張遼,樂進于禁,還有元讓叔父,妙才叔父,自子廉叔父,子孝叔父,皆可與之一戰。但若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