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法正告辭離去,房間里只剩下張松一人。
偌大的房間,使得張松那五小身材,更顯詭異。他靠著長案,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今天下時局,張松如何能不清楚?
漢室早就名存實亡,而那個許都皇城裡的漢帝,不過是任人擺弄的傀儡而已,早已不被人重視。不過,不被重視歸不重視,卻無人能忽略了漢帝是漢室江山的主人。單只這個名頭,就足以讓許多人為之顧忌。有漢四百年,漢室血脈早已經深入人心,融入了這江山社稷當中。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人敢去冒天下之大不韙,造反稱帝。
但這種狀況,又能持續多久?
曹操執政以來,大力推行屯田新政,平定北方,開發兩淮,重啟河西商路,治下越發興旺。
在中原地區,知曹操而不知當今漢帝為何人者,不計其數。同樣,在江東地區,早已經是孫氏的天下,漢室律令,不過虛有其名,根本沒有作用。如此下去,誰又能保證,江山還會姓劉?
張松並不是迂腐之人,內心深處,總希望能建立功業。
可劉季玉,絕非明主……
剛才法正那一番話,透露了許多消息,讓張松心驚肉跳。他知道,曹操已經把目光投注在了益州,甚至近年來益州出現的物價波動,貨幣貶值,都有可能是曹操一手所為。如果這兩年益州出現的波動,真是曹操所為,那這個曹丞相,未免太過於可怕。張松知道,如果照目前的情況繼續下去,用不了三年,益州必然崩潰。到時候,曹操可兵不刃血,拿下益州。
好高明的手段,好毒辣的手段……
法正用這種方式提醒張松,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而曹朋,很有可能就是曹操這個計畫的執行者……
要說起來,法正算是夠朋友了,把這麼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了張松。但在張松看來,事情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法正敢告訴張松這些機密,背後必定有曹朋的同意。否則,法正怎可能把這些事情輕易的告訴他?而且,曹朋也算定了,就算是張松回去稟報劉璋,也沒有什麼用處。暫且不說劉璋是否會去理睬,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局勢已經糜爛,劉璋如何應對?
經濟戰,對於這個時代而言,無疑是一個新興事物。
即便如張松般自負,也不敢說能想出對策。若說整個西川長於經濟之事者,張松屈指算來,也只想出了一個劉巴。可是,劉巴能想出對策嗎?至少在張松看來,劉巴恐怕也很困難……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曹朋要讓法正把這些事情告訴自己?
張松思忖良久,驀地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旋即又搖了搖頭……
站起身,走到房門邊上,拉開房門。
深夜,很冷!
那夾雜著江水濕氣的寒意,冷的沁入骨髓。
張松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走下門廊,負手站在庭院正中,舉目向天看去。半晌後,他突然拿定了主意,雙手握成了拳頭。
「若真無所求,某卻不介意,與你一個驚喜。」
他自言自語,半晌後甩衣袖,轉身返回屋中!
※※※
冀州,鄴城。
自曹操攻下河北之後,便看重了鄴城這塊風水寶地。
它位於漳水之南,地勢平坦。公元前439年,魏文侯封鄴,把鄴城當作了魏國的陪都。此後,鄴城一步步發展,成為侯都、王都、國都……而最有名的典故,莫過於西門豹為鄴城令,在這裡治河投巫,將鄴城打造成河北地區,最為富饒和繁華的城市,也是冀州的治所所在。
曹操平定冀州,血洗鄴城,為曹丕報仇。
但在此之後,他對鄴城的修建卻未有片刻的怠慢。而今新鄴城已興建完畢,整個城市東西長七里,南北長五里,設內外城,內城設有四門,而外城則設有七門。建安十一年,受曹操所命,冀州刺史程昱在鄴城西門外開鑿人工湖,訓練水軍。只是,這湖泊方建成,荊州戰事便已經開始,水軍也就無從訓練。這人工湖,便成為鄴城一景,引得無數人前來觀瞧。
建安十二年八月,曹操平定幽州。
程昱再次受命,在鄴城外興建銅雀台、金鳳台和冰井台,號鄴城三台,以慶賀北方之一統。
時值寒冬,冀州千里冰封。
年末的一場豪雪,令冀州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郭嘉的身子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已經好轉許多。這一日,他被董曉逼著用了葯,正躺在榻上看書的時候,忽聞有家人來報,說襄陽來人,奉虎豹騎大都督曹朋之命,求見郭嘉。
郭嘉聞聽,不由得愕然。
他和曹朋關係不錯,但卻想不通,曹朋為何在此時派人找他。
難道說,荊州有變數?
「快快有請。」
郭嘉連忙坐起來,吩咐家人。
不一會兒,就見家人領著一名青年,匆匆走進房間。
郭嘉認得來人,不由得更加詫異,「王雙,你不是在涼州,何故言自襄陽而來?」
王雙上前給郭嘉見禮,恭敬回答道:「此前公子有命,調雙自涼州往襄陽。後雙至襄陽,公子已受命執掌虎豹騎。此次雙前來,乃是奉公子之命,有書信一封呈于軍師,並請軍師,速往荊州。」
「嘶!」
郭嘉倒吸一口涼氣。
以郭嘉對曹朋的了解,若不是出了大事,他斷然不會這麼冒然的派人前來。於是,他連忙直起身子,沉聲道:「將書信呈上來。」
王雙,連忙把書信遞給郭嘉。
郭嘉打開信,一目十行,迅速瀏覽,一雙劍眉,旋即扭成『川』字,臉上隨即也露出凝重之色。
曹朋這封書信,內容非常簡單。
除了簡單的寒暄和問候,便是請教郭嘉了幾個問題。
丞相水軍,強橫否?
江東六郡,祥知否?
而今可渡江一統否?
劉備,孫權,劉璋,高幹,張魯,當擇誰人?
一連串的問題,看似莫名其妙,但卻把曹朋所要表達的心意,一一告知。郭嘉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曹朋的意思。他緊蹙眉頭,沉吟不語。片刻後,突然抬起頭來,厲聲喝道:「來人!」
「在。」
「立刻打點行裝,天黑之前,動身前往襄陽。」
「啊?」
「休得多問,只管聽命。」
說罷,郭嘉又讓人取來了筆墨紙硯,飛快的寫下一封書信,喚家人過來,「把這兩封書信,以六百里加急,送往許都尚書府,呈於荀侍中。若侍中詢問,就說我正在前往襄陽的路上。」
郭嘉吩咐完畢,便對王雙道:「王雙,你且休息,天黑前我們就出發,前往襄陽。」
王雙連忙應命,並回稟道:「公子在雙出發之前,曾有命令,若軍師要去襄陽,需帶兩人同行。一為董曉,二為張機先生。同時,公子已派人前往許都,請華佗華元化先生趕赴襄陽。
雙先去通知董先生,晡時於城外恭候軍師。」
「也好,你且下去吧。」
郭嘉讓王雙離開,站起身來在屋中徘徊。他基本上已經清楚了曹朋的心意。別看曹朋書信里什麼都沒有說,卻是在告訴他:丞相有點志得意滿,有點忘乎所以了……你得過來,勸說丞相。
曹操是個很容易驕傲的人。
而且,一旦驕傲,就很容易忘乎所以然。
郭嘉拍了拍額頭,突然間閃過一抹笑容,「原來你這傢伙,也知道這人情世故的重要……希望,還來得及。」
※※※
建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益州使團,抵達襄陽。
於歷史上那個驕傲張狂的張松不同,此次出現在曹操面前的張松,表現的非常低調。而曹操呢,在接到曹朋書信之後,態度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待張松一行人,顯得是非常的熱情。
曹朋把張松送至襄陽後,受命駐紮城外。
當晚,他參加了曹操為張松準備的接風宴,回到營地時,已近子時。
正準備休息,忽聞帳外有小校來報:「賈軍師求見。」
曹朋愣了一下,連忙道:「快快有請。」
心裏面同時感到困惑,這大半夜,賈詡何故前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小校帶著賈詡,走進了中軍大帳。與曹朋拱手見禮後,賈詡倒也沒有客套,開門見山道:「友學,你我大難將臨,還需早作打算。」
「先生,何故出此不祥之言?」
賈詡坐下來,苦笑道:「丞相近日與諸公商議,準備在開春之後,自烏林出兵,征伐江東。
然,劉備占居長沙,江夏劉琦未滅,西川劉璋亦蛇鼠兩端,意向不明。
此時征伐江東,勢必出現腹背受敵之局面。而且,丞相新得荊州水軍,尚未能完全掌控。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