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583章 鄉黨(一)

中陽鎮西頭的曹家祖屋,而今是一片廢墟。

殘斷的牆垣,似乎告訴人們,這裡曾有人居住過,除此之外,就是一堆被叢生雜草湮沒的殘磚斷瓦。這裡,曾經是曹朋重生後,最初居住的地方。曹朋在牆垣外勒馬,甩蹬離鞍……

站在一截倒塌的牆垣外面,他向裡面眺望,眼中流露出一抹傷感之色。

他還記得,他的卧房在何處,父母的房間在那個位置。還有緊鄰大門口的一座鐵爐,是當時曹汲用來修復農具的地方。而今,那鐵爐已經不見了蹤跡,只剩下一堆焦黑的土坷垃。

龐德等人沒有跟上來,在距離二十步外下馬警戒。

邁步走進院子,曹朋怔怔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王猛。

記得第一次見到王猛,是他重生後的第三天。王猛從山裡獵來了一隻黃羊,興高采烈的交給母親,讓她給自己烹煮。可是現在,王猛已經故去!王買遠在龍耆城,不知何時能夠返回。

身後,腳步聲響起。

卻是黃月英和夏侯真跟上來。

「小時候,我就是在這裡長大。」

曹朋回過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似是與黃月英夏侯真解釋,又好像自言自語:「我記得,伙房在那兒……我當時大病初癒,呆傻傻的坐在門廊上。虎頭從這裡跑進來,跟我說猛伯給他買了一支獵刀。我記得,他那時候開心的不得了,在我跟前不住的炫耀,還被猛伯訓斥。

那口獵刀,是我生平第一次殺人所用的兇器。」

黃月英和夏侯真,一人握著曹朋的一隻手,陪伴在他左右。

鄧艾呢,則好奇的站在門外,看著這一眼的荒涼,露出疑惑之色。

他沒有經歷過曹朋鄧稷他們最艱苦的那段時光,生下來時,曹朋他們已經在許都站住了腳。

雖然小時候,常聽母親說起當年的艱難,可畢竟沒有經歷過,也說不上有太多感受。

可是,看到這滿眼荒涼,鄧艾似乎懂了!

他下意識握緊肋下佩劍,小臉上露出了憤怒之色,「這是誰幹的?」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騷亂。

「什麼事?」

曹朋聽到了動靜,回身蹙眉問道。

卻見蔡迪一路小跑過來,「老師,有一個人,自稱是您的故人,前來求見。」

「故人?」

曹朋一怔,邁步走出了廢墟。

卻見門外有一個青年,身高大約在七尺六寸,也就是175公分上下,長的頗為魁梧和壯碩。

看年紀,和曹朋差不太多,也就是二十五左右的樣子。

古銅色的面膛,顯然是就在戶外勞作所致。他身穿一件打著補丁的粗布裾衣,腳下蹬著一雙布靴。見到曹朋,青年咧嘴笑了。他快走兩步,拱手道:「阿……曹太守,還記得南邦嗎?」

南邦?

曹朋看著青年,隱約有些眼熟。

不過他確定,這青年和他,並無太多交往。

就算是有交往,也應該是在曹朋重生之前。至少在曹朋的記憶里,這個青年的印象,非常模糊。

「陳式啊……還記得嗎?」

青年看曹朋露出迷惑之色,忍不住說道:「小時候,你,還有虎頭哥,我們三個經常一起玩耍的。」

「啊……」

曹朋手指陳式,「我想起來了!」

不過,他不是想起了陳式和他的關係,而是依稀記得,三國裡面,好像是有一個叫陳式的人。只是他不清楚,眼前這陳式,是不是重名。但聽他提起了虎頭,那想必是關係不太差。

曹朋可是知道,王買的小名,不是誰都能呼喚,除非關係很好。

而且看他之前開口,那個『阿』,恐怕是要喚曹朋的小名。

所以可以肯定,這個陳式和他,和王買,關係應該不是太差。曹朋殘留下來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很多事情,曹朋早已經忘記。不過陳式卻顯得非常高興,連連點頭道,「想起來了?呵呵,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在鎮外的溪邊打漁。你還記得不,那個教咱們識字的方士?還是我先看到的……不過後來我隨家父出去討生活,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和虎頭都走了。」

還真是少時玩伴!

曹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擺手示意龐德等人放他過來,而後快走兩步,與陳式走近。

「若非你提起,我險些忘記了當年故友。」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能與你重逢……我是在你走的第二年回來。一打聽才知道,你惹了禍事。當時我本想去找你,可家父病重,我不能離開……一晃,可過去了整整十三年。」

那就是了!

曹朋重生之後,並沒有見過陳式。

之所以感到眼熟,恐怕還是原來那個曹朋殘留的一些烙印。

「我回來時,你家就變成了這樣子。

聽人說,是成家的人來緝拿你,沒有抓到你們,就把你家還有虎頭的家,都給燒了。前兩年曾有人想要把這裡佔下,不過被我阻止了。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和虎頭會回來的……對了,虎頭現在可好?怎麼沒有見到他呢?呵呵,那傢伙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好勇鬥狠?」

陳式嘟嘟啦啦,說出了一長串。

但對於曹朋而言,趁著他說的這一番話語,也大致上了解了情況。

曹家的祖屋,是被老成家給燒了。想來那時候成堯派人來緝拿曹朋,不想卻被曹朋殺了成紀,與王猛一家逃離中陽鎮。這成堯一怒之下,命人火燒兩家房舍,權作是泄私憤……

不過,成堯已死!

算算時間,成堯父子也死了快十年之久。

曹朋笑了笑,拍了拍陳式的胳膊,「陳式,多謝你了!」

「誒,你還是叫我小狼吧。」

陳式很會說話,這一句話就拉近了距離。想必小狼是他的小名,也是當年與曹朋他們之間的稱呼。

曹朋道:「那就多謝了,小狼。」

「哈哈,我剛才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你。

你怎麼當上太守了?」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對了,我此次回來,準備重修祖屋。還有猛伯家的房子,一併修繕起來。你幫我問問看,虎頭家的宅子,如今被誰佔據。我可以出錢,再買回來……」

「買個甚!」

陳式道:「虎頭的宅子和這邊差不多,都荒了,沒有人在。

你要是想修繕的話,我一會兒找些人來幫忙。咱中陽鎮的好不容易出了你這麼一個大官,大家心裡都高興的很呢。你只要發話,農耕之前,肯定把老屋修好,比張成家的宅子還大。

對了,虎頭哥現在哪兒呢?」

「哦,他在涼州龍耆城,為西部都尉。」

「西部都尉?」

陳式聞聽,又下了一跳。

他瞪著曹朋,半晌後突然道:「阿福,你不是要告訴我,曹叔父如今,就是那涼州刺史?」

「正是!」

陳式聞聽,呆若木雞。

中陽山是地處南陽和汝南交匯之處,往來的行商不少,信息也還算是暢通。

陳式聽人說過,許都有一個曹三篇,文武雙全。在西北打得馬騰狼狽而走,堪稱當世英豪。

不過,陳式卻沒有把那曹三篇,和當年一起玩耍的曹阿福聯繫在一起。

哪怕曹朋以南陽太守的身份出現在中陽鎮,他也沒有想那麼遠。當年打鐵的曹汲,就是隱墨鉅子?他可真的無法相信。直到剛才問起王買,聽說王買竟然當上了西部都尉,陳式才大吃一驚。他這才把涼州的曹三篇,還有曹汲,和眼前少時的玩伴聯繫在一起,卻不禁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曹朋笑了笑,拍了拍陳式的肩膀。

「令明,今日就在中陽鎮落腳,你命人在鎮外紮下營寨。

立刻派人前往舞陰,告訴賈太中,就說我會在正月初一啟程,前往舞陰縣。不過這幾天,就暫時在中陽鎮落腳。若有什麼事情,可以派人與我聯繫……嗯,待我向賈太中告一聲罪。」

「喏!」

龐德領命而去,可陳式仍有些發懵。

「小狼……對了,你這表字,誰給你起的?」

「啊,是前些年,我去縣城時,請一個算命先生起的名字。他說什麼《詩?大雅》里有什麼式是南邦,就給我起了南邦的表字。為了這個字,害得我花了十大錢,那老兒忒黑心了些。」

《詩經?大雅?崧高》中,有『王命申伯,式是南邦』的句子。

曹朋笑了笑,心道一聲:這算命先生,還真敢起名字。

「小狼,今晚我就借住你家裡,不知是否方便?」

「借住我家?」

陳式聞聽,先是愣了一下之後,旋即興奮的連連點頭,「什麼借不借的,阿福你住我家中,乃我之幸也……不過,我家的環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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