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騭順利入主海西後,並沒有特別的舉措。
一切依舊如之前鄧稷在海西時一樣,屯田,拓荒,煮海製鹽……在曲陽、伊蘆相繼被納入海西治下後,一個大海西的局面,已經形成。如今,整個大海西有人口二十餘萬,散落于海西縣、曲陽縣、伊蘆縣等地區,形成了一個極為繁榮的地區,甚至連徐璆也是為之讚歎。
在年初時,應徐璆之邀,海西九大行會入駐下邳,將海西的影響力進一步推廣。
步騭在接手海西後,得到了諸多老臣子的支持。如王買潘璋,周倉馮超等人,都表示了對步騭的支持。伊蘆長鄧芝雖然有些不甘願,可是面對步騭強勢而來,也只能低頭表示認可。
隨後,海西九大行會紛紛表示支持步騭,也使得這一場海西政權的更迭,迅速便平息下來。
步騭的問題,與海西九大行會有關。
「九大行會經歷四載,已進入了迅速擴張的時期。
他們不但使海西三縣的商市穩定,更漸漸將淮陰、射陽,包括海陵和鹽瀆等閑都包括進來。
年初將行會設立於下邳,更使得九大行會成為淮南淮北兩地最大的商市組織。
他們從去年開始與雒陽合作,藉助雒陽的便利,更大牟其利……只是隨著兩地之間的經商越來越頻繁,貨物的吞吐量和貨幣的流動,也都隨之增大。去年一年,海西與雒陽的交易額,就高達七千四百餘萬錢,在年初後,交易量又增加許多。雖說之前劉備在東海郡起事,但對於九大行會並無太大影響。可交易量增加之後,又出現了許多問題,已是迫在眉睫。」
「比如?」
曹朋抿了一口酒問道。
「比如……銖錢。」
「銖錢?銖錢怎麼了?」
鄧稷苦笑一聲,「你可知道,年初金市行首黃整,曾意圖從雒陽收購一批貨物……其交易金額,近千萬錢。但只是為了運送這些銅錢,就足足使用了十數輛車,近五十匹駑馬。黃整說,待今年鹽市一開,僅是鹽市一項,交易金額就會逾億,這長途運輸,實在太危險。」
從海西到雒陽,大致有兩條路。
一條是走泰山彭城郡,入兗州而通陳留,過官渡抵達雒陽;另一條則是走徐縣,過汝南梁郡陳郡,通潁川,自伊闕關而抵雒陽。可不管走哪一條路,路程都很遙遠,且頗為難行……
雖說曹操治下的匪患已減輕許多,可路上還是會有許多盜匪。
這些盜匪出山為寇,入山為賊,行蹤詭異,很難剿滅。為此,每一次長途跋涉的運輸,都要出動數百,乃至上千人的衛隊隨行。但只是這一筆開銷,就足以令許多商戶感到頭疼。
為此,不少商人明知海—雒商路利益巨大,卻望而止步。
步騭接掌海西後,便立刻面對這樣一個麻煩。而海西九大行首,更坐擁金山而不得,實在是痛苦萬分。所以,九大行首在商議之後,一起找上了步騭。雖說他們現在坐鎮下邳,理論上而言,有問題可以找徐璆商議。但許是本能的,九大行首還是願意通過海西來磋商。
步騭對這個問題,也很頭疼。
說起來,他上任後所面臨的情況,比之當初鄧稷差不太多。
鄧稷是從一無所有,到最後雄霸海西;而步騭呢?上任後先是劉備之亂,而後又要面對這樣的問題。他的麻煩在於,鄧稷之前做的太好,把這個起點抬得太高。以至於步騭如果不能解決這個麻煩,或者無法緩解這個問題,都會對他的聲譽造成影響,以後會有更多困難。
步騭,是曹朋舉薦而來。
從某種程度上,他是曹朋的家臣。
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舉措,都代表著曹朋的利益。
徐璆陳登那些人難道對海西就沒有慾望嗎?徐璆還是海西本地人,對海西的慾望更甚於陳登。
當初鄧稷要走,徐璆和陳登也舉薦過別人。
但最後,曹操還是認同了曹朋『舉賢不避親』的步騭。
如果步騭做的不好,就會給曹朋丟面子;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能做好,勢必會影響到曹朋在海西的影響力。這是一個極其巨大的麻煩,海西每年有三成利益,畢竟是歸屬於曹朋。
無奈之下,步騭只得請鄧稷,向曹朋求教。
曹朋聽完了鄧稷的話語後,也不禁目瞪口呆。
他倒是知道海西如今的勢頭很好,可是卻沒想到,會這麼好。
七千四百餘萬錢,近十萬貫。
聽上去似乎並不是特別多,而且還是交易金額。可要知道,四年前海西還只是一個人口不過兩三萬而已的荒僻小縣……聽鄧稷的意思,海西已進入一個發展的井噴期。但只是鹽市一項交易,朝廷就可以獲得兩千餘萬的稅金……這又是一個何等可怕的數字?如果再加上其他賦稅,以及各項明理暗裡的收入,海西今年的稅收,可以達到五千萬,乃至更多……
曹朋倒吸一口涼氣!
也意識到,海西過速的發展,已造成了不平衡的跡象。
單只是這一個運輸的問題,就已到了不解決不行的地步……
可問題是,他能有什麼招數?
「姐夫,這個事一下子我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不過,容我幾天,好好考慮一下。實在不行,設法與長文兄聯繫,看看他能有什麼好辦法。
他人面廣,家族大,可能會有一些主意。」
「恩,我也這麼以為,準備明天一早讓巨業叔走一趟雒陽,拜訪一下陳縣令。」
鄧稷知道,曹朋並非推脫。
而是這種事情,的確麻煩,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出策略。
步騭也非等閑之輩,他都為之頭疼,況乎曹朋?哪怕曹朋能想出辦法,也需要一些時日思考。
鄧稷給曹朋滿了一杯酒,輕聲問道:「阿福,主公究竟是什麼意思?」
「嗯?」
「我是說,這要把你關到什麼時候?」
曹朋聞聽,搔搔頭,露出一抹苦笑。
「主公心思,其實你我可以猜度出來?
我這次禍事有些大,估計主公也很為難。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否則主公早就開口。之所以現在閉口不言,恐怕也是在等待機會開脫。姐夫,你莫擔心。我若是被處以極刑,伏完也好受不了。現在,我們兩個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我死,他也要死;他活,我必能活。想他伏完,堂堂國丈,我換他一條命,不吃虧……嘿嘿,陛下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伏完被殺,所以早晚會給出決斷。主公現在,恐怕是在等陛下的主意,而後行動。」
鄧稷臉上,露出一絲隱憂。
「就害怕,夜長夢多!」
舉起酒杯,曹朋與鄧稷邀酒,而後一飲而盡。
窗外,明月高升。
皎潔的月光,透過小小的窗子,撒進牢室。
牢室外,是一座蓮池。夏夜時,蓮池裡的池蛙呱呱鳴叫,聲音此起彼伏……
「姐夫,你這次回來,可有安排?」
「恩,我已見過荀……尚書,在家中停留三日之後,便會前往梅山,出任梅山長。」
「只是梅山長?」
鄧稷一笑,「還兼一個行軍司馬的職務。」
「誰的行軍司馬?」
「文長。」
「魏大哥?」
鄧稷點頭道:「是啊,就是魏延。
他如今任梅山校尉,領軍駐紮梅山之畔。
荀尚書說,我和文長曾經合作過,又是舊識,所以讓我與他一起出鎮梅山,以保護糧道安全。」
曹朋想了想道:「若是魏大哥,那倒不會有太大問題。」
「是啊,沒想到文長如今,也成了一營校尉。」
魏延是秩千石的校尉,比曹朋的越騎校尉,低一個品級。
秩千石,月俸九十斛;比兩千石,月俸一百斛,二者之間,差十斛俸祿,所以差別並不算太大。可只有進入比兩千石,才能稱得上是朝廷大員。魏延現在,已經觸摸到朝廷大員的門檻。
想想,也頗不容易。
他當初一介白丁,隨滿寵部下。
短短四年,能做到這個地步,所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提起魏延來,鄧稷也不禁笑了……
當年,他們因為種種緣由,成為袍澤。那時候,魏延不過是一個都伯,而他則是義陽屯的節從。現在……
鄧稷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這時間,過的可真快!」
「恩,很快。」
曹朋眼中,流露出迷濛之色。
兩人沉默良久,突然間呵呵的笑起來。
也隨著這一笑,擱在鄧稷心中的那一抹隔閡,似乎煙消雲散。
「夜了,我先回去。」
「好!」
「有沒有什麼需要?我明天來看你時,給你帶來。」
曹朋想了想,拿起一本書,「我這些天在看蔡邕先生的《靈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