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汲父子的臉,透著陰沉。
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想到了這麼一個結果,可沒想到,荀彧竟然如此開門見山的提出來。
而且,荀彧的口吻不容置疑,帶著命令的語氣。
曹汲還好一些,可曹朋的心裡,變得很不舒服。
「為什麼?」
曹朋瞪著荀彧,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詢問。
荀彧猶豫了一下,沉聲道:「傍晚得到消息,袁紹今晨,在官渡發動了攻擊!」
袁紹出擊了?
這並不出乎曹朋的預料。官渡之戰是註定了事情!在袁紹囚禁沮授之後,歷史已註定了要朝著他原有的方向發展。剩下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袁紹挺進圃田澤,不就是為了這一戰嗎?
呼—
曹朋長出一口氣。
心裏面或多或少的,舒服了一些,因為他大致上已猜出,荀彧的想法。
「若是在平常,伏均做出這種事情,我絕不會饒他。但是現在,我必須要阻止你尋伏家的麻煩。」荀彧目光灼灼,盯著曹朋。半晌後,他起身在廳里徘徊,許久後站定腳步,負手於廳門內,看著屋外搖曳的枝椏。杏花已開,一片雪白,在夜色中透著一抹淡雅的氣韻。
荀彧說:「我本不需想你說這些,但我並不希望你因此而對我心存芥蒂。
阿福,你前程遠大,將來必然能有大成就。所以我告訴你這些,就是希望你知道,有些時候,為大事者,需知取捨,懂得進退。伏均的所作所為,我極厭惡。但在這種時候,我卻只能讓委屈你一下……你知為何?伏完乃國丈,伏均不禁有皇室血脈,更是國戚。你現在動了他,勢必會引發許都動蕩。你也知道,朝堂上許多人正蠢蠢欲動,這時候,許都亂不得!許多人說,曹公把持朝堂,挾天子以令諸侯,乃奸雄所為,早晚必然會禍亂朝綱,謀朝篡位。
但他們沒有借口,始終發作不得!
哪怕是孔文舉他們,也只能建議主公與袁紹合作,共同輔佐漢室江山。
這時候,你動了伏均,就足以給他們一個借口。而你又是主公最鍾愛的族侄,所以也就更容易被他們找到把柄……阿福,為了漢室的顏面,他們會想出各種理由,到最後許都必然會有一場大波動。而主公在中牟全力與袁紹交鋒,若許都亂,則中牟亂;中牟亂,主公危矣。」
曹朋默不作聲,只是低著頭,不知在考慮什麼。
他明白荀彧的意思,是希望他暫時不要動手,至少在官渡之戰結束,分出勝負之前暫隱忍下來。
可,那是我姐姐啊!
曹朋猛然抬起頭,想要開口拒絕。
荀彧道:「阿福,我可以給你一個保證,待時機成熟時,你一定可以出這口惡氣。」
「我……」
曹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得不說,荀彧給足了他面子。
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如同是在哀求。
曹朋張了張嘴,最終又低下頭。
半晌後,曹汲終於開口,「荀尚書,我信你。」
說著,他站起身來,對曹朋道:「阿福,我們回去吧!」
曹朋起身,隨曹汲往外走。
當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道:「我可以暫不追究伏均,但那行兇之人,必須要交給我,否則難消我心頭這一口惡氣。荀先生,我父子敬你,所以信你,望你莫令我父子失望。」
荀彧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曹朋凝視他片刻,轉身隨著曹汲,揚長而去。
目送曹汲父子的背影漸漸遠去,荀彧不由得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身上一陣輕鬆。
不得不說,當他得知事情真相時,也很惱火。
伏均所為在他看來,非但是不知輕重,更失去了道義。
可他卻不得不站出來壓制曹朋的反擊,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曹朋對伏均開刀,定然會引發出一場不小的騷亂。許都,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平靜。這一點,荀彧的心裡,也非常清楚。
真是一樁麻煩事!
荀彧在榻上坐了片刻,恢複了一下情緒之後,猛然抬頭道:「荀猛!」
「小人在。」
「立刻去輔國將軍府,告訴輔國將軍,交出那行兇之人,否則後果自負。」
「喏!」
「來人,備車!」
荀彧站起身來,邁步走出大廳。
「老爺,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我想,我應該去拜訪一下臨沂侯了!」
荀彧說著話,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笑容。
這事情看似結束了,但事實上,才剛開了頭……接下來,他還要做很多事情,否則定有麻煩。
※※※
回到家中時,曹楠仍未清醒。
華佗沒有離開曹府,而是留了下來,以防傷情出現反覆。
洪娘子,郭娘子(郭永之妻),郭昱郭寰,還有步鸞都沒有歇息。或是陪著張氏說話,或是照顧曹楠。鄧艾在黃月英的照顧下,已經睡了。曹朋去探望了一下,卻見鄧艾躺在榻上,臉上還有淚痕。稚嫩的面龐,帶著一抹憂色,睡夢中,不時輕聲呼喚『阿娘,阿娘』。
黃月英在一旁,眼睛都紅了。
「阿福,怎麼樣?」
「找到了!」
曹朋輕手輕腳走出房間,眼中透出一抹濃濃的怒色。
黃月英走到他身後,輕舒手臂,環住他的腰身。如今的黃月英,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個頭比曹朋只矮了一點,有173公分左右。體態高挑而纖細,一襲鵝黃色長裙,更透出無限風韻。
只覺得後背被兩團柔軟頂著,曹朋伸出手,把黃月英摟在懷裡。
「月英,你知道這世上最可惱的,是什麼事情?」
「什麼?」
「我明明知道仇人是誰,偏偏又無可奈何。」
他咬著牙,輕聲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可恨那伏均……若非荀尚書阻攔,我定不會饒他性命。」
黃月英一怔,從曹朋懷中脫身出來,看著曹朋,半晌後輕聲道:「阿福,你以為你能報仇?」
「荀彧說,待戰事結束,可由我行事。」
黃月英苦笑道:「戰事結束?且不說這場勝負,如果戰事結束,我敢保證,你也無法報仇。」
「哦?」
曹朋聞聽,不由得愕然。
「月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荀尚書絕不會任由你行事。
畢竟,這關乎漢家顏面。你要知道,如今漢室衰頹,所以也格外看重這個顏面。若伏均死於你手,則漢室顏面必蕩然無存。我雖然不了解朝堂上的事情,但根據荀尚書的做法,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對漢室頗有感情……我覺得,他一定會設法維護漢家顏面,維護伏均。」
曹朋,愣住了!
「那怎麼辦?」
「這件事,你不妨去請教一下袁先生。」
曹朋一拍額頭,心道一聲,我怎麼把他忘記了?
在曹府里,還藏著一位大牛。李儒化名袁玄碩,在曹府中修行,正好可以請教一下他的主意。
「月英,謝謝你,若非你提醒,我險些忘了!」
黃月英微微一笑,輕輕推了曹朋一把,「你且去吧,我會在這裡照顧好小艾,無需費心。」
月光下,黃月英俏生生而立。
曹朋忍不住把她摟在懷中,在那張嬌嫩的面頰上,輕輕一吻。
和黃月英認識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年了。這也是曹朋第一次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卻讓黃月英那吹彈可破的粉靨,頓時羞紅。
她推了曹朋一下,用幾若不可聞的聲音道:「快些去吧,說不定袁先生已經歇息了!」
「恩!」
曹朋點頭,轉身匆匆而去。
黃月英則站在門廊上,看著曹朋漸漸遠去的背影,許久後才返回房間。
※※※
李儒,還未歇息。
似乎已猜到,曹朋必然會來找他,故而就在佛堂里相侯。
曹朋走進佛堂的時候,李儒正對著一尊佛像行禮。聽到腳步聲,他直起身,轉過頭,朝曹朋一笑。
那遍布傷疤的面龐,因這一笑顯得有些猙獰。
曹朋向李儒躬身一禮,「先生,我特來求教。」
「可查出了兇手?」
「嗯!」
「哪一個?」
「伏均……輔國將軍伏完之子,伏皇后的兄弟。」
李儒嘶了一聲,嚴重透出凝重之色。
半晌,他輕聲一嘆,「想來,你要報仇,怕不太容易。」
「不錯,荀彧方才把我和父親叫去了尚書府,嚴令我不可以生事,去尋那伏均的麻煩。
回來後,月英也說,只怕報仇很難。
所以我想要請教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