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十二月二十八,于禁李典徐晃集一萬三千兵馬,兵臨濮陽城外十八里處,紮下營寨。
而此時,濮陽城中,劉備手裡不過三千人。
「換防?」
劉備聞聽大驚。
他指著前來送信的許平罵道:「如今曹軍就在濮陽城外十八里紮營,這時候換防,與獻城何異?」
許平道:「此非小人決斷,我家老爺也是奉命行事。」
劉備看著許平,不禁苦笑。
「請回覆子遠將軍,非是備不願換防,實如今不可換防。
曹軍兵臨城下,若濮陽換防,勢必會動搖此前種種布局……萬一曹軍趁機出擊,濮陽必然重回曹賊之手。還請先生回去代為美言,將此地情況說於子遠將軍知,請子遠將軍能多體諒。」
「這個嘛……」
許平有些猶豫。
一旁孫乾連忙上前,將一塊馬蹄金偷偷塞給了許平。
「先生勞頓,一路辛苦。
只是現在這情況,實在是我家將軍不得已。此時若換防,勢必引發整個河南戰線動蕩,請先生代為美言。」
許平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如此,小人將如實回稟。」
「有勞先生。」
劉備送許平出了衙堂大門,臉色也隨之陰沉下來。
「哥哥,何必與那潑才好臉色?」關羽上前說道。
劉備搖搖頭,輕聲回答:「非是我願意如此,實不得已耳!袁本初忽然要我換防,頗有怪異之處。我擔心,曹賊恐怕是刷了什麼花招,使得袁紹對我生出疑竇,故而才有此決意……」
「那又如何?」
「賢弟,你不懂!」
劉備苦笑道:「如今我們寄居袁本初帳下,卻得袁紹看重,本就惹人猜忌。
加之大公子對我禮敬有加,定使人產生懷疑。你我在袁紹手下做事,時間雖然不長,可是袁紹這邊的情況,卻很複雜。袁紹長子袁譚,理應為袁紹繼承人;可袁紹獨愛幼子袁尚,使得其手下將領,各有心思……據我所知,袁紹六大謀主,已分為數派。其中郭圖逢紀審配,各為其主謀劃,而田豐剛直,言語冒犯袁紹,被囚於階下;沮授雖得袁紹所重,而不得其信;許攸清高而自傲,且多貪鄙,亦不可託付。我等來投,只怕為眾人所不喜啊。」
關羽聽罷,沉吟不語。
「如此說來,袁紹不足以持?」
劉備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一聲嘆息。
「主公,大事不好!」
就在劉備和關羽準備轉身回還衙堂的時候,關平縱馬來到衙堂前,下馬單膝跪地,氣喘吁吁。
「坦之,何故如此失態?」
關羽厲聲喝問。
劉備攔住了關羽,上前把關平攙扶起來,「坦之,發生何事?」
「許子遠的家奴,在城外和三叔……」
「和你三叔怎地?」
「和三叔起了衝突。」
「啊?」
「三叔巡城回來,不成想正遇到許攸家奴出城。所以三叔便上前盤問,哪知那家奴無理,非但不肯相從,反而出言辱罵大伯。三叔就怒了,把那家奴從馬上拉下來,綁在城門下抽打。」
劉備聞聽,腦袋嗡的一聲響。
「雲長,速與我去攔阻翼德。」
甚至來不及讓人備馬,劉備跳下台階,牽住關平的坐騎飛身上馬,揚鞭向城門口衝去。
關羽也是直跺腳,「翼德怎如此莽撞。」
「父親,非是三叔莽撞,實在是那家奴太過張狂?」
「算了,這事兒等會兒再說,咱們先趕過去。」
關羽和關平邁大步向城門口跑去,而此時,城門樓下,張飛手持馬鞭,正兇狠的抽打許平。
「你這賤奴,敢再張狂否?」
「黑廝,你若有膽,就打死我……否則我必讓那劉玄德死無葬身之地。」
張飛本就是火爆的脾氣,聞聽更怒。
「我讓你現在就死無葬身之地。」
一頓鞭子下去,打得許平皮開肉綻,慘叫不停。
「將軍且住,將軍饒命。」
「你若再挺下去,爺爺倒是敬你一條好漢,饒你一命,你既然討饒,那就更不能饒……」
張飛一邊罵,一邊打。
劉備縱馬馳來,許平已被打得遍體鱗傷。
「翼德,還不住手。」
劉備大聲喊叫,不待戰馬停下,便從馬上跳下來,踉蹌著沖了過來。
「哥哥,你休要攔我,我今日若不打死這賤奴,必不罷休。」
「翼德欲我死才甘心?」
劉備快要崩潰了,嘶聲吼叫。
「哥哥,此話怎講。」
「你,你,你……」
劉備指著張飛,渾身直打顫。
他一把將張飛推開,到許平跟前,將許平解綁。
「先生勿怪,此乃誤會。」
許平被人攙扶著,手指劉備道:「劉玄德,這事兒不算完……某家早晚必報此仇。」
「老子現在就砍了你的狗頭。」
劉備吼道:「翼德再不住口,為兄就在你跟前自盡。」
這一次,可是把張飛給嚇住了,連忙閉上嘴巴。
劉備還想過去和許平求情,哪知許平從懷中取出那枚馬蹄金,扔在了劉備的腳下。
「玄德公賞賜,某家受不起,咱們走……」
說著話,許平在家臣的扶持下,狼狽的離開濮陽。劉備站在城門下,看著許平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獃獃發愣,腦海中一片空白。完了,這一下,可是徹底把許攸給得罪了!他抬手捂著臉,久久發出一聲長嘆。轉過身,看到張飛那張憨厚的面龐,這一肚子的怒火,卻撒不出來。
「翼德,你好不懂事。」
關羽趕到後,聽聞事情緣由,不禁責怪起來。
劉備苦笑一聲,「雲長莫要責怪翼德,此非翼德之過,他也是想維護我的名聲罷了……」
「可是……」
「咱們回去再說。」
劉備一手拉著張飛,一手拽著關羽往衙堂行去。
城門口,兩個腳夫模樣的人相視一眼,悄悄自城門口溜走,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
「嘿嘿,此天助我也!」
曹操聞聽斥候回報,不由得仰天大笑。
此時,曹操大軍就駐紮在長垣縣城外二十里出的韋子營。距離白馬,不過是一晝夜的路程。
由於夏侯淵在延津的強攻,在很大程度上吸引了袁紹的關注。
而于禁李典徐晃三人的出擊,也在一定程度上,牽制住了袁紹的兵馬。曹操分明是擺出了一副要在河南決戰的架勢,也使得許攸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親自到延津戰場督戰……
而這樣一來,竟無人留意到,曹操已抵達長垣。
曹操本就是個膽大之人。
想當初,他手中只有五千兵馬,就敢去追擊董卓大軍。
如今,他手裡有一萬多兵馬,更不會懼怕袁紹。在中軍大帳中,曹操笑眯眯的看著賈詡。
「文和,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濮陽城門下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曹操耳中。
這也說明,劉備和袁紹之間的猜忌,已經無法挽回……
對許攸,曹操再了解不過。想當初,曹操也算是那奔走之友中的一員,只不過沒有像許攸他們那樣極端。王芬謀殺漢靈帝計畫失敗以後,許攸等人逃匿。而曹操和許攸也就少了聯絡。
但是,曹操相信,以許攸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他的家奴受到羞辱,又怎可能輕易放過劉備?
軍帳中,賈詡郭嘉端坐兩邊。
由於荀攸在延津,協助夏侯淵作戰;程昱在管城(今河南鄭州)進行布防,而荀彧則留在許都,調配輜重,進行統籌安排,所以曹操身邊,只有郭嘉和賈詡兩個人跟隨,為他謀劃。
一個司空軍事祭酒,一個參司空軍事,對曹操而言,足矣!
「劉玄德此時,定心中忐忑。
既然和許攸撕破臉皮,他唯有兩條路可行……要麼從袁紹身邊反出,要麼就是立下戰功,以換取袁紹信任。所以,不管他選那條路,都無法在濮陽久留。接下來,就要看主公決斷。」
賈詡說完,向郭嘉看去。
他被曹操逼迫獻策,本是存了韜光養晦,保存己身的想法。
若不是曹操相逼,他絕不會輕易牽扯到這種關乎全局的謀劃之中。然而,既然已經進來了,賈詡就不會在輕易退出。對於戰局的捕捉和謀劃,賈詡和郭嘉,倒是呈現出出奇的一致。
「主公,當下決心。」
曹操沉吟良久,抬起頭道:「奉孝所謀,正合我意。
只是這其中,還有一個破綻……奪取白馬之後,我等必遭東西夾擊。許攸斷然不會坐視白馬失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