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許都城內並沒有出現混亂跡象。
自汝南戰事拉開序幕之後,許都就開始執行夜禁。入夜之後,街市關閉,店鋪落鎖。行人若沒有腰牌,被發現後,便會遭遇盤查。輕者露宿街頭,重者甚至會被打入牢獄,處以罰作或者罰金。在這種非常時期,聰明人絕不會以身犯法,入夜之後,便一個個乖乖留在家中。
一隊隊兵馬進入都城,極為有序的展開了行動。
毓秀門外驃騎將軍府首當其衝,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軍士撞開大門,而後便被嚴密的控制起來。
董承入秋之後,身體便不太妥當。
而在汝南之戰發生後,更是憂心忡忡,所以一連數日,卧床不起。
忽聞府內大亂,董承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爺,大事不好,府中被人包圍了。」
「啊?」
董承大驚失色,連忙命侍婢攙扶他起來,披衣走出卧房。
驃騎府中,哭喊聲連天。
那些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家奴婢女們,一個個緊張萬分,臉色蒼白。董承在侍婢的攙扶下,剛走到中閣,迎面就見一隊軍卒過來。看他們的裝束,似乎是射聲營的軍卒。
「爾等什麼人,竟敢擅闖驃騎府?」
董承驚怒不已,厲聲喝問。
為首一員將走上前,「某家射聲司馬夏侯恩,奉司空之名,前來問候驃騎將軍。」
「夏侯恩,你……」董承氣得聲音發顫,怒喝道:「曹司空就是讓你這麼來問候本將軍嗎?」
「不如此,安集將軍又欲如何?」
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軍卒分開。
只見曹操在典韋和許褚的護持下,走上前來。
安集將軍,是董承興平二年時的官位。
董承原本是董卓部將牛輔的部曲,也是董太后的內侄。至於他怎麼投奔了董卓,自有一番機緣。不過,董卓死後,董承因董太后的原因,並沒有受到牽連。相反,他還得到了重用。
原因嘛,很簡單。
漢帝劉協的母親是王美人,死得很早,所以就是由董太后一手撫養。
當初靈帝在位時,長子劉辨是何皇后的兒子,得大將軍何進支持,後來被推上了皇位;而董太后則一直希望劉協登基,所以一直都是支持劉協。也正因為這個緣故,董承得到了劉協的重用,後來董承的女兒還嫁給了劉協,成為一個宮中貴人。董承因此,而成為國丈。
看到曹操,董承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曹司空何故在此?」
「某若不來,只怕項上人頭就要被呈於袁紹。」
「司空此話何意?」
「哼哼,我聽說,安集將軍近來與一些人走的很近,常在家中私語。故特來詢問,究竟說些什麼。」
「司空,承近來身子不好,並未與人接觸。」
「是嗎?」
曹操臉色陡然猙獰,厲聲道:「給我搜!」
不等董承開口,典韋許褚帶著虎賁,便闖進了內府。
「曹孟德,你無故擅闖吾家,還如此放肆,早晚必在陛下面前評說。」
曹操冷笑一聲,也不理董承的咆哮和質問,目光掃視董承身後的家人,一雙細目不經意間,眯成了一條縫。
「爾等,誰又知曉此事?」
家人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誰若說出董承的秘密,我就答應他一樁事情。」
話音未落,一個青年突然道:「司空,我知道。」
「董慶,你欲何為?」
董承嚇了一跳,連忙大聲喝道。
那青年,正是董承的書童,名叫董慶。
只見董慶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道:「是不是說出來,什麼事都能答應?」
「沒錯!」
「小人不求別的事情,只求司空能把風鳶賜予小人為妻,便心滿意足。」
「風鳶?」
曹操一愣,扭頭向董承看來。
有人上前稟報:「風鳶,就是董承新納的一名小妾。」
「董慶,你好大膽……」
「讓他閉上嘴巴。」
曹操一聲厲喝,就見兩個小校上來,用布塞進了董承的口中。
「自年初以來,董驃騎時常秘密召見朝中官員。小人雖不知是什麼事情,但是卻見他們鬼鬼祟祟,還在一塊白絹上寫了些什麼。後來小人留了一個心眼,發現董驃騎將白絹,藏於卧房的暗格之中。小人願帶路,為司空獻上……但不知道,司空剛才答應的事情,可否算數。」
「當然!」
曹操臉上,露出一抹猙獰。
擺手示意,讓人跟著董慶進了後宅。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董慶拿著一副白絹走來。
董承一見,頓時大驚,雙臂猛然用力,掙脫了軍校的手,向董慶衝來。可未等他靠上前,許褚上前一步,一腳正踹在董承的胸口。這一腳下去,把董承踹的口吐鮮血,倒在了地面……
※※※
在歷史上,衣帶詔事發,是有太醫吉平試圖下毒所致。
然而這一次,由於曹朋的出現,破獲了種輯偷盜兵械的案子,使得曹操從一開始,便掌握了主動。
從四月開始,由曹真率先覺察到種輯等人的異動,到今天的全面爆發。
衣帶詔上共四十三人,全部被曹操拿獲。其中還包括了偏將軍王服,昭信將軍吳蘭等一干朝廷重臣。除了四處流竄的劉備,和已經返回三輔的馬騰之外,衣帶詔上的成員,一個也未逃脫。
當晚,曹操率虎賁闖入宮中,借口董貴妃妖言惑眾,密謀造反,不顧她身懷六甲,將其斬殺。
隨後曹操又命曹仁任衛尉,調三千人為羽林軍,把持宮門,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第二日,曹操下令將衣帶詔上的成員全部問斬,並誅滅滿門……
四十一家,幾乎全都是朝堂上的重臣。
加起來足有兩千餘人,被斬殺於許都城外。
尚書令荀彧,將作大匠孔融等人紛紛求情。
荀彧更直言:若四十一位重臣全部被殺,只怕會是朝堂陷入癱瘓。
然而在這種時候,曹操絕不會有半點心慈手軟。嚴詞批駁了荀彧之後,依舊下令,開刀問斬。
一時間,舉城震動!
曹朋是在第二天返回許都,等他回來時,已塵埃落定。
城門外,一顆顆人頭被壘成了京觀,疊放在一起。在陽光照耀下,透出一股猙獰可怖之氣。
白色的蘆葦盪,被染成了紅色。
令人不禁觸目驚心!
曹朋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輕嘆:自今夜開始,曹操將會成為天下人之敵!
但是,曹朋可以理解曹操。
時至今日,曹操並未展現出謀朝篡位的想法。所做的一切,都還是想要中興漢室,做一個霍光一樣的中興之臣。只不過,他生不逢時。漢室雖在,其心已散。大家所圖謀的,更多是權柄之爭,利益之爭。即便是董承這些人,更多的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權柄和利益而已。
和袁紹決戰,一觸即發。
可自己的家裡,卻是宵小橫行……
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
攘外必先安內!
曹操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因為這些人若留下來,勢必會成心腹之患。不殺一儆百,難保會有人趁機生出僥倖之心。你看吧,他們造反了都沒事,曹操也沒什麼大不了,我也可以。
出現這種想法的可能性很大,曹操不得不防。
可若真的開了殺戒……
曹朋輕輕嘆了口氣,催馬向城門方向行去。
一輛馬車,從許都城內緩緩行出,在與曹朋錯身而過的剎那,馬車突然停住。
「曹中侯!」
從車中傳來一個輕弱的聲音。
曹朋勒馬,扭頭看去。
只見車簾一挑,從車裡走出一名少年。
「臨沂侯?」
曹朋看清楚那少年時,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奇異的神采。
這少年,正是有『漢家犬』之稱的臨沂侯劉光。看他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驚嚇,神情自得,表現出一派悠閑之色。曹朋不禁有些奇怪,這一大早,劉光出城,又是為那般?
「臨沂侯欲往何處?」
「哦,昨夜的事情……想必曹中侯也知曉?」
曹朋不置可否,而劉光也沒有再往下問。
「陛下受了驚嚇,我聽說穎陰有一處寺觀,故而想前往穎陰,為陛下求乞平安。」
只是求乞平安嗎?
曹朋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臨沂侯,這是咱們第四次見面了吧。」
「啊?」
「第一次,我們在鬥犬館內,臨沂侯贏了我二哥,差點贏走他的黑龍;第二次,我們在街市上,不過當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