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兩天前。
地點,祖水上游。
人物,甘寧、鄧芝……
「興霸,欲解曲陽之危,你我可兵分兩路。」
甘寧疑惑的看著鄧芝,「如何兵分兩路?我們手裡兵馬本就不多,若再分兵,豈不是更難做?」
鄧芝說:「兵分兩路,我獨自一人,即刻返回海西。」
「哦?」
「海西縣尚有數百屯兵,我請叔孫出兵,馳援曲陽;不過,海西能給予的支援,恐怕也不會太多。雖說海西現有八萬百姓,但未有過訓練。本來打算今冬練兵,不成想呂布突然出兵,壞了叔孫的計畫。臨時徵召,也需要時間。所以海西援兵,最多可令友學多堅持幾日。
真正的援兵,還在於你。」
「在我?」
甘寧雙目微合,露出沉吟之態。
遠處,下邳軍攻打曲陽正猛,喊殺聲隱隱約約傳來。
「我如何援救?」
「打下相!」
「啊?」
「曹性是呂布屯守下相的主將,此次宋憲六千兵馬全軍覆沒之後,曹性必傾巢而出。所以,下相此時必守御空虛,勿論陳宮還是曹性,都不可能想到我們在這種時候,有膽略奇襲下相。
我聽說下相長周逵徒有虛名,不足慮。
只要拿下了下相,就等於斷了陳宮曹性的後路。到時候陳宮必然分兵援救下相,曲陽之危自解。但是,奪了下相之後,你將面臨巨大的危險。呂布一旦知曉,必然會出兵援救下相,你那時候將腹背受敵。所以,奪取下相之後,你必須儘速離開下相,以避免全軍覆沒之厄。」
鄧芝此計,可以稱之為釜底抽薪。
下相(亦即今日宿遷)是下邳縣南面屏障,一旦被攻破,下邳就將直面敵軍,再也沒有寰轉之地。而且,曲陽城外的糧草,就源自於下相。下相被攻佔,就等於斷了陳宮的糧道……
這個計策,不可謂不讀。
但同樣,身為奇襲下相的主將,甘寧將承受巨大的壓力。
他不禁要速戰速決,奪取下相;而且還必須堅持到陳宮分兵,並且在適當的時間,撤離下相。
同時,甘寧還要面對下邳的反攻。
總之,這條計策很好,但風險越確實很大。
甘寧在沉吟許久之後,斬釘截鐵道:「欲皆曲陽之危,唯有此計!」
※※※
刀疾,馬快。
短短二三十米的距離,照夜白連續減速,使得甘寧的氣勢,在瞬息間達到了極限。手中龍雀,掛著一股罡風,撕空歷嘯。那口大刀沒有任何花俏,但是卻把曹性完全籠罩在刀勢中。
不過,曹性也非庸手!
身為八健將之一,自然有他過人的本領。
論武藝,曹性在張遼臧霸等人之下,但也算得上一流武將。
能射瞎夏侯惇的眼睛,又豈能是等閑之輩?他少年從軍,隨呂布東征西討,經驗極其豐富。
對危險,有著非同尋常的敏銳。
所以當甘寧從城門洞里衝出來的一剎那,他已經覺察到了危險。
本能的將手中大槍橫在身前,向外封擋出去。只是一個是蓄勢而發,一個則是匆忙應戰,曹性雖然擋住了甘寧的龍雀大刀,可是卻被那大刀上鎖蘊含的巨力,震得雙臂發麻……甘寧一刀落空,二話不說,大刀撲棱一翻,貼著曹性的大槍,往橫里就抹了出去。這一刀如果抹中,曹性的手就沒了。嚇得曹性連忙鬆開一隻手,大槍翻轉準備在二馬錯蹬時刺出。
哪知道,他的速度快,甘寧更快。
照夜白在與曹性戰馬錯身的一剎那,猛然加速。
不等曹性的大槍刺出,甘寧就到了他身邊。在馬上探出手來,蓬的一下子攫住了曹性腰間大帶。
甘寧大吼一聲,單手將曹性從戰馬上拎了起來,旋即蓬的摔在地上。
這一摔,甘寧用上了幾分巧勁兒。把曹性摔得全身骨頭架子好像散了一樣,躺在地上腦袋裡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兒的時候,十餘名兵卒已經一擁而上,明晃晃大刀就架在了曹性脖子上。
「某家甘寧在此,爾等主將已被俘虜,爾等還不立刻棄械投降,更待何時。」
甘寧橫刀立馬,於城門口厲聲喊喝。
同時,下相城頭呼啦啦湧出百名軍卒,一個個手持強弓硬弩,就對準了城下的那些下邳兵。
下邳兵先是匆忙撤退,而後又趕了一天的路,早就睏乏交加,無精打采。
又在城下淋了一陣雨,吹了一陣風,一個個甚至連兵器都拿不穩。眨眼間,自家主帥已成為人家的俘虜,而下相城又被對方佔領。曲陽兩天的猛攻無果,使得下邳兵對海西兵馬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諸多因素夾雜起來,當城頭上海西弓箭手出現時,下邳軍頓時膽戰心驚。
「休要放箭,我等投降!」
有下邳兵實在是堅持不住,把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扔,噗通跪坐旁邊,雙手抱頭。
「棄械不殺!」
下相城樓上傳來一聲聲厲喝。
於是,越來越多的下邳兵丟了兵器,乖乖的坐在泥水裡,一動也不動。
曹性被幾名強壯兵卒死死的壓在地上,抬起頭向城外看了一眼,心裡也不禁為之一陣苦笑。
「讓曹友學來見我!」
他突然大聲喊道。
甘寧撥轉馬頭,到了曹性身前,冷笑一聲道:「想要見我家公子?那就先老實一點。」
說罷,他一擺手,一名軍卒上前照著曹性腦後就是一拳,把曹性打得昏迷過去。
「帶下去,給我把他看好。」
「喏!」
甘寧說完,便指揮人手安頓那些俘虜。
他手中兵馬並不多,一共也就是二百六十多人。抽出六十人看押降卒,同時又使人送來還冒著熱氣的粥水。這幫子降卒,可不好打發。他們人數佔優,而且又經過一場搏殺,算得上是一群老鳥。所以不能太過於壓迫,給他們一些熱粥,而後又關進了校場之中,安排乾燥的營帳使他們能夠老老實實的休息……只要在天亮前他們保持穩定,甘寧就算完成任務。
到時候,甘寧帶著人撤離下相,這些降卒……
已非甘寧需要考慮的事情。
事實上,甘寧也沒有想到,下邳軍會回來的這麼快。當得到探馬消息,說是下邳軍正回撤下相之初,甘寧甚至想立刻棄城而走。畢竟兩百多人和五千多人,這個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壞,就壞在曹性派出的斥候。
甘寧這才知道,原來陳登出兵,渡過了淮水,所以才使得下邳軍,撤離曲陽。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氣了……
甘寧也是藝高人膽大,在思忖片刻後,便得出了這批下邳兵已無多少戰鬥力的結論,於是決定留在下相,探一探虛實。只是沒想到,居然擒下了曹性,使得甘寧兵不刃血,取得勝利。
「立刻命人趕回曲陽,請公子做出決斷。」
甘寧旋即拿定了主意,派出斥候,往曲陽方向稟報。
同時他又命人在城裡安撫百姓,穩定了局勢之後,這才返回下相的府衙之中,命人把曹性帶上來。
有些事,他必須要問清楚。
曹性此時已經醒來,被繩捆索綁,帶到了衙廳之中。
「敗軍之將,見到某家為何不跪?」
甘寧高踞堂上,虎目凝視曹性,厲聲喝問。
曹性昂首冷笑道:「區區小將,不過靠著偷襲取勝,算得什麼英雄?曹某堂堂大丈夫,焉能跪你這等小人?」
「靠著偷襲取勝?」
甘寧說:「爾等也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放耀武揚威之徒。
以八千之眾,卻攻不下曲陽千餘兵馬的小城。如今被我擒下,你還有臉自稱『大丈夫』邪?」
一句話,曹性不禁面紅耳赤。
不過他仍舊是一副不屑之色,冷哼一聲。
甘寧怒道:「曹叔龍,莫非以為我手中寶劍不鋒利嗎?」
「要殺就殺,何來許多廢話。」
「你……」
甘寧呼的站起來,伸手握住了寶劍。
他盯著曹性,而曹性也昂著頭,看著甘寧,臉上不露半點懼色。
許久,甘寧突然笑了,「曹叔龍,你們擅起刀兵,如今卻如喪家之犬。你不是不服氣嗎?好,且待我等殺了呂布,再看你有甚話說。來人,把他帶下去,給我把此獠嚴加看管,不得懈怠。」
「喏!」
有軍卒進來,拖著曹性就走。
曹性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甘寧,無名小卒,也敢口出狂言。待他日我家君侯兵臨城下,取爾狗頭。」
「甘司馬,何不殺了此人?」
有小校忍不住勸道。
甘寧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曹性不管怎麼說,與公子也有些交情。是殺是留,還是待公子決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