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5章 偷營

邦邦邦邦,刁斗四響。

已經是寅時,營寨里很安靜。陳登躺在小帳之中,墊著一塊木枕,半靠在圍欄上,捧著一卷公羊傳閱讀。

眼睛盯著竹簡,可心思卻不知道跑去了何處。

「公台還沒有睡嗎?」

「啊,是叔龍啊。」

帳簾一挑,曹性從外面走進來。

陳宮連忙翻身坐起,擺手示意曹性隨意。他起身,倒了一碗水,遞給曹性。曹性道了聲謝,接過水碗之後,便坐了下來。陳宮有一個習慣,在軍中的時候,滴酒不沾,只會喝清水。

曹性也習慣了,所以不太在意。

雖說他和陳宮並不是特別對付,但如果單以才幹而言,曹性倒也說不出什麼。

和陳宮的矛盾,主要是集中在當初郝萌造反,曹性曾指認過陳宮。不過那件事過去以後,呂布不問,曹性也不會再提起。後來曹性駐守下相,和陳宮也少接觸,這恩怨也漸漸淡了……

「叔龍,天亮必有苦戰,為何不去歇息?」

「剛才後營走了水,我剛過去查看了一下。」

「走水?」陳宮神色一緊,連忙道:「沒有什麼大礙吧。」

「沒事兒……是一個小校不小心燃了衣甲,引發出來的慌亂。我已命人處理了那個小校,問題不大。」

「那就好!」

陳宮的臉色,緩和很多。

「叔龍,你找我有事?」

「這個……」

陳宮看了曹性兩眼,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說,我堅持打海西,意氣用事?」

「嗯。」

陳宮嘆了口氣,輕聲道:「其實我也知道,不止是你,恐怕文遠宣高他們,都不太贊成,以為我公私不分。其實……叔龍,你以為曹操會放過我們嗎?我是說,他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坐擁徐州而置之不理嗎?」

曹性愣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曹操,奸雄也……名為迎奉天子,實乃漢賊。

如今他挾天子以令諸侯,占居大義之名。可是,他如果想要把持朝綱,勢必會與袁紹一戰。

而君侯坐擁徐州,又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

曹操焉能放心?他與袁紹決戰之前,勢必會攻伐徐州。到那時候,我們和曹操之間必有一戰。」

曹性張了張嘴,似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打海西,名為那百萬斛糧草,是為剪斷曹操一支伏兵。你有沒有發現,如果曹操一旦對徐州用兵,勿論陳元龍是什麼態度,海西一定會出兵協助。如今海西有人口七萬,面更達三縣之廣。鄧稷,在海西威望很高,可以在最短時間,徵召數千兵馬。到時候從海西出兵,直抵曲陽,攻克下相,於曹操遙相呼應,對下邳呈夾擊之勢。此,方為我出兵海西之本意。

我知道,你與那鄧稷內弟有交情。

可不要忘記,他和我們,其實敵對。你對那小子有交情,可那小子未必會視你為朋友。」

曹性面頰抽搐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公台,我只是覺得,這種時候開啟戰端,只怕沒有什麼好處。」

陳宮正色道:「戰事已經開啟,叔龍又何必考慮太多?」

是啊,大戰已經拉開了序幕,難不成這個時候收兵回去?曹性不得不承認,陳宮的話,很有道理。

「曲陽一戰,最好能速戰速決。」

陳宮笑道:「叔龍,那海西或許有些手段,可方才你也看到了,一輪投石,便令其原形畢露。此等烏合之眾,你又何必擔心?不出三日,曲陽必破,到時候我們馬踏海西,便可班師返還。」

「希望如此!」

曹性驀地扭頭,「不過,你最好盯著子善。我不希望他惹出什麼是非,讓我們徒增傷亡。」

「我知道,我已命他,坐鎮後軍,看管輜重。」

「如此甚好。」

曹性覺得,該說的好像都已經說了,繼續在這小帳中,也沒什麼用處,便和陳宮拱手告辭。

送走了曹性之後,陳宮又半躺在榻上。

他沒有再去翻閱那捲《公羊傳》,而是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剛才與曹性那一番話,絕不是危言聳聽。陳宮知道,呂布和曹操之間,是你死我活,絕無寰轉餘地。當然,他也不想和曹操寰轉。只不過,曹操何時會出兵呢?陳宮也頗有些疑惑。

今年許都屯田豐收,曹操手中再也不缺糧草。

如今的曹操,可不是當初兗州的曹操。說他兵強馬壯,絕不為過。而且隨著曹操迎奉天子,其帳下更是人才濟濟。就比如那個鄧稷,也不簡單。至少在陳宮看來,鄧稷能在短短一年時間裡,將混亂無序的海西縣,梳理的井井有條。這份才幹,就足以令他感到讚嘆不已。

呂布帳下,就缺少這樣的人才……

陳宮很了解自己,他不是輔政之才。

他是謀主,但是對於內政並不擅長。這也是呂布奪取徐州之後,徐州江河日下的一個原因。

呂布驍勇,決殺兩陣之間,天下無敵。

陳宮呢,出謀劃策,運籌帷幄,水平也不差。可問題是,這打仗也需要內政的輔助。糧草、人口等等,若無專業人才打理,還真不成。漢高祖得天下,還需要有蕭何坐鎮後方,更何況呂布呢?也許來年,應該留意這方面的事情。那陳長文有才幹,可以向君侯舉薦……

思緒此起彼伏,不知不覺,寅時已過。

陳宮靠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

※※※

曹朋被人用繩索從城牆上吊下來。

共104人出城,趁著夜色,悄然來到下邳軍營外。所有人的身上,都沾染著泥漿,臉上更用泥水塗抹,看上去極為古怪。下半夜過後,氣溫陡降,風從游水吹來,讓人有些發寒……

匍匐在一塊小土包上,曹朋舉目眺望。

看得出,曹性行軍打仗很謹慎。雖然是倉促立營,但守衛卻很嚴密。

幾扇營門都有巡兵守衛,吊樓上,還有有衛兵放哨。從正面衝進去,困難很大,也很危險。

好在,這幾日曹朋帶著人,仔細巡視過周遭的地形。

他朝著潘璋擺了擺手,做出一個分頭行事的手勢。潘璋臉上塗抹著黑泥,朝著曹朋點點頭,表示明白。

旋即,這104人,兵分兩路。

曹朋帶領一批人,沿著祖水河灘行進。借著白茫茫一片蘆花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兵營的側門。一整日的行軍,下邳軍似乎也很疲乏,所以軍營之中相對而言,比較鬆散。

不過營帳之間,不時會有巡兵穿行。

這倒也符合曹性的性子。曹朋和曹性接觸不多,但對曹性,也並非沒有了解。事實上,他早知道呂布和曹操之間必有一戰,故而在海西的時候,他便開始搜集和整理八健將資料。

曹性此人,沉穩有度。

個人的武力不弱,箭術超群。

但若以兵法而言,倒也算不得很強橫。曹性最大的特點就是在於一個『穩』字,所以在他領兵之時,最突出的便是沉穩。未必有什麼大功勞,但也絕不會出現什麼大錯誤。呂布命他駐守下相,正是因為他的這個『穩』,似攻打劉備,擊敗夏侯惇這樣的戰事,非曹性能為。

邦邦邦邦邦,五更天至。

此時,天亮的很晚,大約在卯時過後,才會有魚肚白。

也就是說,在凌晨五點和六點之間,是最黑的時候……而對人而言,這個時間段,也是睡得最死的時候。

巡兵漸漸稀少,曹朋沖翟冏和楚戈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弓著身子,貓腰行進。

小門外,有兩個衛兵,手拄長槍,正一點頭,一點頭的打盹兒。曹朋探手從麂皮袋裡取出一枚鐵流星,猛然從蘆花中竄出,好像一頭獵豹似地,撲向那兩個衛兵。衛兵昏昏欲睡,忽聽聲響,立刻警惕的站直身子。但沒等他們看清楚是什麼狀況,曹朋手中的鐵流星已經飛出。

蓬的一聲悶響。

鐵流星兇狠的砸在一個衛兵的面門上,把那衛兵的鼻樑骨連帶著雙眼之間的眉骨,一下子砸凹進去。衛兵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上,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面。與此同時,曹朋也到了另一個衛兵跟前,騰身扭住了衛兵的脖子,手上一用力,藉由身體下墜的力量往下用力一扳。

嘎嘣一聲,頸骨折斷。

衛兵軟綿綿的滑落在地上,曹朋伸手,一把抓住了長矛。

就在曹朋解決了兩個衛兵的同時,翟冏和楚戈兩人一馬當先,帶著人便衝進了營地之中。

八千人的營寨,其實並不算太小。

兩邊是小營,中間是大營。

小營的營帳相對緊密,而大營的營帳,則有些鬆散。

「點火!」

曹朋一聲令下,楚戈等人紛紛從腰間取下葫蘆,將裡面的桐油潑灑在軍帳上。隨後,翟冏等人燃起了火摺子,往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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