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7章 堅定之心

區區一個宋憲,說實話並不足為慮。

雖說他是大名鼎鼎的八健將,可八健將也有高低優劣之分。至少在曹朋看來,魏續、侯成、宋憲之流,和張遼差了一大截子。坐在海陵縣城外兵營的大帳之中,曹朋在一瞬間想到許多事情。這一戰一旦開啟,他和呂布之間,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可惜了貂蟬的苦心。

「呂布派了宋憲為主將,以宋廣為先鋒,率六千悍卒,攻伐海西。」

說到這裡,曹朋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過。

連夜趕來的郝昭,明顯露出了尷尬之色。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我與海西的關係,大家想必都很清楚。

雖然內兄尚未派人求援,但我絕不會坐視不理。我非好戰之人,卻絕不允許有人毀掉我的心血。呂布,虓虎也!食人尚可,育人卻非所長。若海西落入呂布手中,此前一載辛苦,都將付之東流。最可怕的是,海西百姓又將流離失所,到時候我海陵,也必會受到波及。

王旭,你以為然否?」

王旭沉默片刻,用力點點頭。

他曾親眼見過流民四起的危害,更知道,海西一旦混亂,淮南也難倖免。

海陵縣好不容易緩了一口氣,昔日袍澤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生活。如果被破壞,他斷不答應。

「大人,末將願率一支兵馬,馳援海西。」

王旭起身,插手請命。

他這樣做,也算是向曹朋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既然如此,那我等即刻出兵,準備與呂布交鋒。

不過,海陵縣才穩定下來,還需有人駐守……王買何在?」

「末將在。」

「著令你率一百精卒,屯守海陵縣。與你便宜從事之權,若有意外發生,可立即向廣陵求援。」

「喏!」

「郝昭。」

郝昭一怔,旋即露出黯然之色。

他慢慢起身,拱手道:「末將在。」

「著你領一百精卒,屯守東陵亭,加強江防守護。」

「喏。」

果然如此……

郝昭的心裡,其實很複雜。

一方面,與呂布交鋒,非他所願。不管怎麼說,他是呂布的老鄉,同出於并州。而且,呂布曾經是郝昭心目中的偶像,哪怕後來被呂布送與曹朋,內心之中,依舊對呂布非常仰慕。但是,曹朋待他也不算太薄,至少一直以來,並沒有主從的姿態待他,更似是朋友和兄弟。

想當初,曹朋立下宏大誓願,也讓郝昭佩服不已。

特別是在海西,可以說是曹朋一手打出今日海西的局面。期間種種手段,使得郝昭格外敬重曹朋。他不願意和呂布交鋒,卻更不願意被曹朋拋棄一旁。留守嗎?已說明了曹朋的不信任。連曹朋都不信任他了,他若是繼續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可不留下,他又能去哪兒?

郝昭的年紀比曹朋大,但由於一直生活在兵營之中,所以心思很單純。

他的憂心忡忡,都表現在了臉上,曹朋也看在眼裡。只是曹朋並未贅言,也沒有開解他,繼續分派任務。以步騭為海陵司馬,闞澤為東陵亭司馬,負責協助王買和郝昭繼續留守原地。

待一系列任務分派完畢之後,曹朋到了一句『散了吧』,眾人紛紛起身。

「伯道!」

曹朋喚住了郝昭。

本有些迷濛的郝昭停下腳步,扭頭看了過去。

「公子……」

「陪我走走。」

曹朋笑呵呵的走上前,拍了拍郝昭的肩膀。

郝昭的個頭比曹朋高很多,體格也顯得健壯許多。可不知為什麼,郝昭卻沒有感覺到不自然。

兩人走出軍帳,步出大營,一路上並沒有交談。

「公子……」

「伯道,你先聽我說。」曹朋停下腳步,看著郝昭,沉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可能不太痛快,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之所以讓你留守東陵亭,並非我不信你,而是為了你考慮。」

「為我考慮?」

「你是并州人,對不對?」

「正是。」

「你麾下部曲,盡出於下邳,對不對?」

「是。」

「那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在疆場上,遇到昔日袍澤,該如何面對呢?」

「這個……」

「很明顯,你並沒有想好。」曹朋輕聲道:「在我看來,你一直在疑慮,是應該臨陣倒戈?還是一同殺敵?你這種猶豫,並不適合上疆場,那樣會害了你,也會害了那些跟隨你的部曲。大丈夫馬革裹屍還,道理是沒錯。可這馬革裹屍,也要視情況而定。我不想你因為猶豫,而壞了性命。你有才華,更有本領,將來應該做大事業,而非是因猶豫而戰死疆場。」

「可是,我……」

郝昭話說出一半,又咽了回去。

曹朋笑道:「你看,你自己都不敢肯定。」

他說著,翻身跨坐上馬。

「伯道,你知道你現在缺乏什麼嗎?」

「什麼?」

郝昭滿眼迷茫。

「一顆堅定的心!」

曹朋在馬上,握拳做出一個堅定的動作,「你自己都不堅定,如何能讓你的部曲,隨你堅定?

宋憲,跳樑小丑而已,不足為慮。

但我不希望你在面對呂布的時候,仍在猶豫……回東陵亭吧,為我看護好家園。海陵是我的根基,單憑博聲一人,很難堅固兩邊。什麼時候,你認為自己不會再猶豫,我就讓你出戰。不僅僅是面對呂布,還包括你自己……好了,我要回城裡,你也趕回東陵亭,想明白之後,再告訴我。」

說完,曹朋撥轉馬頭,揚鞭而去。

營門外,郝昭看著曹朋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堅定的心?

他有些想不明白,但心裏面,卻似乎沒有了之前的抑鬱和迷茫。至少,公子他還相信我!

深吸一口氣,郝昭抬起頭,看著黑漆漆夜空。

公子說的不錯,我至今仍在猶豫……

※※※

海西,塔樓。

鄧稷把身上的袍子,用力緊了緊,站在窗口,鳥瞰夜幕中的海西縣城。

西校場的燈火星星點點,從校場傳來的刁斗聲,梆梆梆,已過了三更時分。整個海西縣,都顯得很寂靜。隱隱約約,能聽到從塔樓下走過一隊巡兵,整齊的步伐,透出一股威武之氣。

整個海西縣,共八百兵馬。

其中,包括了二百巡兵,一百執法隊,三百屯田兵,以及二百水軍。

由於海西縣封鎖了東海私鹽通路,以至於私鹽販子們,只能另尋其他途徑。這也包括了從海上通路,就是從朐山裝船,沿海路運送。東漢末年的海船還算不得太強大,只能沿近海航行。從郁洲山截獲下來的八艘海船,足以封鎖海上通路。周倉以郁洲山海島為基地,將朐山至海西的海路,完全封鎖起來。兩艘海船一隊,輪流出擊,如今已漸漸有了幾分水軍氣象。

不過,這二百水軍,並不為人知……

這也是曹朋離開海西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結果。

甚至包括郁洲山海島,也是秘密佔領。那裡現在是一片荒島,甚至連東海郡都不清楚狀況。

「老爺,很晚了!」

胡班從樓下走上來,在鄧稷身後站定。

「夫人派人催促,說是請老爺早點回去。」

鄧稷驀地警醒,扭頭問道:「信使,可曾派出?」

「濮陽先生已派人前往海陵,估計這個時候,應該已抵達射陽,最遲天亮時分,公子便可收到消息。」

「阿福臨行之前,曾與我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當時我還不是很在意,可現在看來……海西縣吞下三萬海民,其聲勢已經駭人。今年秋收,我不應該大肆宣揚。百萬斛存糧,雖說令海西糧價跌至每升三十錢,卻招來了他人眼紅。」

「可是,海西百姓對老爺卻是感激萬分。」

鄧稷苦澀一笑,輕聲道:「我打壓糧價,他們固然感激;可我若為他們找來戰事,他們還會感激嗎?六千兵馬……呂溫侯此次對海西,看樣子是勢在必得。一場惡戰,怕在所難免。」

胡班沒有接話。

事實上,秋季豐收,也怪不得鄧稷張揚。

百萬斛的存糧,不僅僅是讓鄧稷有些忘乎所以,甚至包括濮陽闓在內的許多人,也為之興奮。

唯有一人,當時曾阻止鄧稷打壓糧價。

理由很簡單:海西縣糧價每升七十錢,看似很高,實際上相比其他地方,已經算是很低了!諸如同樣豐收的許都,如今糧價也是在每升一百一十錢,而下邳等地,糧價高達三百錢。

以七十錢的價格,穩定海西,目前剛好合適。

如果再壓低糧價的話,勢必會造成他人對海西縣的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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