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4章 恩義

自黃巾之亂後,私鹽猖獗。

鹽瀆廢置,以至於整個淮南,需要依靠東海私鹽供應。海陵縣,從原先的官鹽集散之所,變成了一個荒涼的城鎮。人口驟減,殘破不堪。不過,海陵民風剽悍,曾經是廣陵重要的兵源所在。時至今日,海陵仍設有兵營,駐紮約五百兵卒,負責守衛廣陵郡東部門戶。

「你是說,海陵是個兵營?」

「準確說,應該是一個兵鎮。」

曹朋來廣陵的時間畢竟很短,所以對廣陵的情況,也並非特別了解。

他知道海陵是個縣城,也知道海陵有一萬三千人口。但是他不知道,海陵還是一個兵鎮?

「當年從鹽瀆轉出官鹽,有兩條路,一是海西,而是海陵。

海西則轉運淮北,供應徐州;海陵轉運淮南,幾乎整個廣陵郡,還有江東北部地區,皆需經過海陵縣。所以,早在漢武年間,海陵便設有兵營。而且海陵兵馬,清一色來自丹陽,好勇鬥狠,極為剽悍。自漢武年間至永平末年,這些海陵兵,就是淮南鹽路的守護者……」

「竟然還有這麼一回事!」

曹朋不由得發出感嘆。

原以為,陳登只是讓他呆在海陵,給他個職務,沒想到……

「所以,海陵不設長,也不設丞。海陵尉,等同於是兼顧三職,同時執掌兵事,是一個極重要的角色。在廣陵諸屬官長吏之中,唯有這海陵尉作為特殊。雖不過三百石俸祿,品秩也不算太高,但卻是一個實權職務。公子任海陵尉,就等同於將廣陵東部三縣,掌握手中。」

「子山,海陵兵應該沒那麼容易對付吧。」

闞澤突然插嘴,向步騭發出質問。

想想也是,這麼重要的一個職務,為什麼會交給曹朋?

廣陵,難道無人了嗎?

步騭點點頭,「海陵兵的確驕縱,而且不服管教。自朝廷廢置鹽瀆,棄海陵後,海陵兵幾乎是自給自足,沒有領取半分糧餉。海陵兵軍侯名叫王旭,乃桀驁之人。此前廣陵太守曾試圖將海陵兵重新收攏,但都被王旭等人趕走。陳元龍乃廣陵望族,對這些海陵兵,同樣束手無策。今日他任公子海陵尉,想來是對海陵兵已失去了耐心,順便向看看公子的手段。」

也就是說,一次考驗?

曹朋眉毛一挑:比狠嗎?

「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闞澤沉吟片刻,在江堤上坐下。

江水拍打堤岸,水花飛濺,打濕了闞澤的雙腿。

曹朋也坐了下來,「闞大哥的意思是……」

「我聽說,曹公已經收兵了?」

「啊?」

「因為劉表和袁紹的緣故,曹公此次攻打張綉,似乎並不是特別順利,故而暫時返還許都。

關中李傕被殺,為曹公解決了西部之患。

而南部張綉,恐非朝夕之功。依我看,曹公三打宛城,恐怕未必會再對宛城用兵。曹公用兵,則張、劉一體;曹公若不用兵,張、劉必會反目。到時候曹公不費一兵一卒,宛城唾手可得。此與賀公苗伐山越有異曲同工之妙,曹公得宛城,恐怕是早晚之間,無需再費心。」

闞澤這一番話,使得步騭陷入沉思。

「德潤的意思是說……」

「接下來,曹公定會解決呂布。」

闞澤說罷,嘆了口氣,「可即便解決了呂布,尚有袁紹虎視眈眈。

哪怕等曹公打敗袁紹,江東局勢恐怕已塵埃落地。到那時候再想興兵,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原來,這貨的心裡,還存著打回江東的念頭。

曹朋心裡一咯噔,似有所明悟。

「曹公對徐州用兵,陳元龍勢必出兵相助。

但陳元龍此人,若非迫不得已,絕不會輕易和呂布撕破麵皮。所以,他麾下兵馬未必會出擊,最有可能,是尋一人替之。如果曹公戰事順利,陳元龍必然會隨即大舉出動;但如果戰事不順,他很有可能是坐視不理。到時候,恐怕就是要讓公子,為他在前面衝鋒陷陣了。

曹公贏了,他有助戰之功,公子不過是他的馬前卒;曹公敗了,他大可以推卸責任,說是公子擅自決斷,這樣一來,呂布也奈何不得他。所以,他讓公子任海陵尉,他便立於不敗之地。」

曹朋心裡,倒吸一口涼氣。

闞澤所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

鄧稷現在穩坐海西,一旦曹操和呂布交鋒,海西定會出兵下相。

而同時,自己作為鄧稷的小舅子,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海陵兵目下至少還在廣陵手中,到時候自己和鄧稷聯手,勿論勝敗,陳登都如闞澤所說的那樣,立於不敗之地,左右逢源。

這,也符合陳登的作風。

當初劉備在徐州,他歸附劉備;呂布得徐州,他又歸附呂布。

如果站在陳登的角度來考慮,陳登這樣的作為,似乎並沒有什麼錯誤,一切是為了家族考慮。

可這樣一來,就等於把曹朋推到了最前面。

曹朋有些記不太清楚,徐州之戰時,陳登是否從廣陵出兵?

但現在看來,這傢伙深諳自保之道。有曹朋這個馬前卒,替死鬼,他可以安穩做他的廣陵太守。

怪不得,他不肯讓自己走。

想想也是,曹朋走了,又從何處,找來那麼好的替死鬼呢?

想到這裡,曹朋對陳登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這個混蛋,倒是打得好主意!

不過,不管他心裡如何怨恨陳登,海陵尉之職,他絕不可能推掉。

沉吟片刻,他輕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必須要儘快掌控海陵兵才行。我可不希望大戰開啟之時,手下是一群烏合之眾。既然陳元龍出招了,那我接下就是。福禍相依,存乎一念。」

「善!」

闞澤點頭,表示贊成。

步騭卻在思忖片刻後問道:「德潤,你以為曹公,何時會對徐州用兵?」

「以我之見,最遲十月。」

步騭向曹朋看去。

曹朋立刻明白了步騭的意思。

步騭難道就想不出曹操用兵的時間嗎?當然不是……如果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日後也不可能成為東吳丞相。他是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曹朋:如今已經五月,公子你的時間,不多!

為賢能者,大都會講究一個說話的藝術。

似禰衡那種狂妄自大,似田豐的剛愎直言……估計換做誰,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為上位者,要善於傾聽不假,可如果一次次被下屬冒犯,恐怕也不會舒服。至少曹朋現在就覺得很舒服。步騭假作詢問,卻給了他明確的建議:務必儘快練出精兵,否則會有麻煩。

看起來,明天就得去海陵走一遭!

曹朋這心裏面,暗自做出了決斷……

※※※

回到茅舍,就看見甘寧和夏侯蘭也醉倒了。

「子山先生,煩勞你書信一封,連夜送往海西。

告訴我內兄,從即日起,要做好臨戰準備。不過最好不要太張揚,以免被人覺察了意圖。」

步騭點頭答應,和闞澤回到廂房。

這二人一走,曹朋才意識到,他面前還倒著四名醉漢。

輕輕拍了怕額頭,曹朋很無奈的笑了。

「小鸞,小寰,那幾副枕褥過來。」

「知道了!」

步鸞和郭寰回答道。

趁著這功夫,曹朋上前先把王買拖到一旁,然後就見步鸞紅著小臉,抱著一套床褥過來。

「就鋪在這裡。」

曹朋指著廊下說道。

他可是不想抱著四個醉漢回屋,更何況這四個醉漢,貌似都比他高,比他壯,比他重……

步鸞和郭寰鋪好了被褥,曹朋把王買拖到褥子上,然後又回身,將郝昭拖過來。

另一邊,郭寰收拾桌子上狼藉的杯盤,而步鸞和黃月英趁著這功夫,又抱過來了兩套被褥。

「堂哥也真是,怎麼也不招呼一下?」

步鸞一邊鋪床,一邊撅著小嘴,嘀咕步騭。

「子山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小鸞就莫要再責怪他了。」

說著話,曹朋將夏侯蘭拖過來,和王買郝昭並排躺好。然後又看了一眼甘寧,曹朋連連搖頭。

這貨,好像是最壯實!

深吸一口氣,曹朋又把甘寧抬過來,四個人一順邊躺好,為他們蓋好了薄毯。

江風習習,站在門廊上,非常舒爽。

曹朋從黃月英手中接過毛巾,擦拭了臉上的汗水,「小鸞,小寰,收拾好了之後,早點歇息。」

「是!」

步鸞和郭寰,脆生生答應。

「臭阿福,從哪兒學來這拈花惹草的本事。」

兩個小丫鬟前腳剛走,後腳曹朋就被黃月英揪住了耳朵。不過,黃月英並沒有用力,那話語之里,更多是一種撒嬌。曹朋做出很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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