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少女一襲鵝黃色長裙,俏生生立於車上。
相隔十數米外,曹朋身著青衫,手裡的竹簦掉落在濕涔涔的長街上,仍有雨絲打濕了長衫。
時空彷彿一下子靜止了!
兩個人只是默默的相互看著,周遭一切,彷彿都不復存在。
黃碩,黃月英……一年半前,她悄悄的離開;一年半後,又突然出現。
曹朋向前走了兩步,而黃月英也從馬車上下來。兩人面對面的站在長街上,只是默默的看著。
「阿福!」
黃月英露出了笑容,笑容格外燦爛。
曹朋也笑了,腳下快走兩步,猛然發力小跑,眨眼間就到了黃月英面前,一把將黃月英抱起。
周圍,響起了一陣輕呼聲。
顯然是被眼前這一幕景象驚住了。
而黃月英也是一驚,但旋即便釋懷了心情,用力的摟住了曹朋。
這是曹朋重生於這個時代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令他心動的女人。當年黃月英悄然的離開,著實令曹朋感到難過。乃至於後來黃射對他的迫害,甚至讓他對黃月英也感到不滿。
但一切誤會,隨著董曉帶來的那封書信,煙消雲散。
曹朋之前還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黃月英。一個遠在荊襄,一個卻如無根的飄萍,難以把握。可沒有想到,兩人竟然在吳縣重逢……這突如其來的喜悅,使得曹朋有些失控了。
江東與中原的情況,略有不同。
受吳楚文化影響,江東的民風遠比中原開放。
儒家教義,遠沒有後世那般男女大防。詩經里,不也充斥著純愛故事?楚辭中,也藏著無數動人的愛情。男歡女愛,兩情相悅,便什麼都不重要。否則的話,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私奔,也不會成為膾炙人口的傳說。那一曲鳳求凰,事實上也代表著漢代時期,人們的愛情觀。
黃月英雙頰透紅,可是卻不影響她內心中的喜悅。
闞澤站在原地,只是輕輕的搖頭。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沒想到,平日里看上去總有些靦腆的阿福,居然還有如此火爆的一面。不過,他眉頭旋即蹙起,因為闞澤看到,從另一輛馬車裡,走出一個老者。一臉的陰沉之色,看著曹朋和黃月英,似乎有些動怒。看這些人的來頭,似乎不小。也不知道是荊襄之地,哪一個大家族?
正思忖間,老者已走下了馬車。
「阿丑,你在幹什麼!」
黃月英和曹朋驀然驚醒,這才發現,他二人在長街上,竟摟在了一處。
這可不是在後世,那個開放的時代。大街上熱吻都無人理睬……雖說禮教大防沒有那麼嚴格,但……
長街上,行人駐足,一個個瞧著兩人。
黃月英登時大羞,扭頭想走,可柔荑卻被曹朋緊緊的握住。
「上次你不告而別,這次休想再從我身邊離開。」
曹朋輕聲道,語氣顯得格外堅決。
不經過分別,哪裡知道這相思的苦楚。
曹朋和黃月英相處的時間並不久,甚至曾有一段時間,曹朋連黃月英的真實身份都不清楚。
但是,這並不能影響到曹朋喜歡黃月英。
即便當曹朋知道了黃月英的身份後,一開始有些躊躇,但旋即便釋懷。我未娶,她未嫁,難道就因為她在歷史上是你諸葛亮的老婆,我便要放棄不成?這,絕不符合曹朋的性格……
黃月英垂螓首,卻沒有掙扎。
相反,她心裏面洋溢著一種莫名的幸福。
人常言,一見鍾情。
不過黃月英和曹朋,絕非如此。曹朋初見月英時的心動,更多的可以理解為是單相思。而月英最初,對曹朋並沒有太多的感受。乃至於後來,兩人開始隔棘水而走動,慢慢的多出幾分了解。曹朋,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才思敏捷。但勝在穿越男的細心,和那份體貼。
跟隨曹朋學太極,耳鬢廝磨,雖未真箇肌膚相親,卻使得黃月英心中,別有感觸。
離開涅陽時,黃月英留下了一封書信。
甚至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要寫那封信……
後來,黃射設計構陷曹朋一家,黃月英得知後,憤怒無比,和黃射翻臉,甚至於離開江夏,跑去襄陽住了小半年。最後還是黃祖命黃射登門,向黃月英賠罪,才算是勉強返回家中。
但也就是那一次,使得黃月英一下子明白:她喜歡那個在棘水河畔練拳的少年。
此次來江東,是陪伴老父散心訪友。
黃祖殺了禰衡,也使得黃承彥格外惱怒。在黃承彥看來,禰衡即便有千般不是,黃祖也不能殺了禰衡。擅殺名士的罪名,不管是什麼人,都難以承受。君不見當初曹操殺了一個邊讓,就使得整個兗州動蕩不堪?當然了,禰衡比不得邊讓,那好歹也是九江太守。可你黃祖,也比不得曹操啊!殺了禰衡,也就使江夏黃氏,落得個無容人之量的名聲,如何是好?
總之,禰衡可以殺!
但他可以被山賊所殺,被盜匪所殺,哪怕是被一個家奴所殺……你黃祖都不能殺他。
曹操想不想殺禰衡?想……可是邊讓一事,讓曹操有了警惕,所以曹操不敢殺,也不能殺;劉表想不想殺禰衡?想!可劉表也不敢動手,因為害怕壞了自己的名聲。所以他把禰衡趕到了江夏,試圖以江夏黃氏的名頭壓制一下禰衡。黃承彥最初,不贊成黃祖善待禰衡……他認為,似禰衡這等狂士,無甚大才,不過是寫的一篇好文章,根本不值得去善待此人。
偏偏黃祖不聽,把禰衡捧得很高。
結果嘞……這傢伙是賤骨頭,一被捧高,便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可是,你也不能殺他嘛。
把他趕去西川,或者把他趕去江東,都好過殺了他。
這種人,殺了也不過是平白壞了自家的名聲。但殺了已經殺了……黃祖也很後悔。事實已經造成,任誰也無能為力。黃承彥覺得在家中呆的好壓抑,所以便生出了來江東散心訪友的心思。
沒想到,這剛到了江東,就捧到了曹朋。
老黃心裏面那個糾結……
曹朋,剛才摟的可是他閨女。
黃承彥已經認不出曹朋了。一年多的光陰,曹朋長高了不少,也壯了許多,不復當年那病怏怏,瘦弱少年的模樣。想當初,黃承彥也就是隔河與曹朋見過幾次,看過曹朋練拳。他不懂什麼武藝,但卻深通黃老之術。所以隱隱能夠看出,曹朋練的這拳法,似別有玄機。
只不過,一晃一年多,黃承彥已忘記了曹朋這個人。
見曹朋仍緊握著黃月英的手,黃承彥心裏面這個怒啊……
「阿丑,天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
他現在,連訪友的心情都沒了。甚至理都不理曹朋,對著黃月英,沉聲道。
說罷,黃承彥轉身就要上車。在他想來,黃月英一定會很聽話的隨他走。可他卻沒想到,黃月英卻站在了曹朋身邊,一動不動。
「爹爹,我和阿福許久未見,想和他說說話。」
阿福……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黃承彥大怒,呼的轉過身。
哪知道曹朋這時候卻朝他搭手一揖到地,「老伯,多時不見,別來無恙?」
黃承彥愣了一下,「你……是哪個?」
「老伯不記得當年,棘水河畔,隔水練拳的童子?」
「啊,你是……」
腦海中,依稀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弱小的身影。
曹朋若不說,黃承彥還真就想不起來。不過曹朋這一提起,倒是令黃承彥,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印象。
這臉色,隨之更加陰沉。
他當然知道曹朋的出身和來歷,所以當黃射向他解釋之後,黃承彥雖說不太贊成黃射的手段,但也沒有太多的責備。想想也是,萬一這小子和自己女兒……那豈不是丟盡了黃家的臉面?如今看來,黃射當初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黃承彥不禁暗自責備黃射,當初既然要下手,為什麼不再狠辣一點?斬草除根,徹底絕了黃月英的念想,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尷尬。
一張老臉,強擠出一抹笑容。
但也僅止於此……
黃承彥目光向黃月英掃去,黃月英抬起頭,緊緊握住了曹朋的手,無所畏懼的迎著黃承彥的目光。
豎子,不成大事!
黃承彥心中暗自咒罵。
不過,他不是罵曹朋,而是罵黃射。
如今曹朋和黃月英再次見面,只怕再想要阻攔……
黃承彥不想在長街上落了臉面,轉身對馬車旁的錦衣青年道:「甘寧,你跟著月英,不要太晚。」
錦衣青年連忙插手行禮,不過他這一舉手,便有一聲清脆的鈴鐺聲響。
「爹爹,我知道你落腳之處,不用甘大哥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