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棋逢對手

就在姬妾俯身要與李婞說話之時,白蘇已兩步站到她們面前。

白蘇此刻是眾人焦點,她如此動作,數百目光唰唰看向此處,齊姬的動作也不得不停頓下來。

「李氏**。」白蘇聲音朗朗,目光緊緊盯著李婞的星眸。

其他人莫名的看著她們,不知白蘇要說些什麼。

「**姿容颯爽,多少鬚眉不及爾裙釵,素常聞其名,心嚮往之。」白蘇道。

她說,你姿容矯健清朗,多少男子都不如你,我常常聽說你的大名,很想見到你。

以白蘇現在的身份,這是對李婞的極高評價。

白蘇看著李婞因激動而微微泛著胭脂色的臉頰,心知她不是難以接觸之人,「**氣度向來與別的女子不同,素久病之身,見**容光如昭昭日月心中喜歡,有心結交,但素出身低微,又恐高攀……」

「不,不。」李婞站起身來,連說了兩個「不」字後忽然有些不知所錯。她一直被眾多貴女所鄙夷,即便人人見到她都十分客氣,然而她也不是傻子,從那疏離的目光之中,便可看出她們的客氣,只是沖著她的地位。

而方才,與雲姬對視,那隔花掩霧的眸子中滿是真誠,人的目光最不會說謊,這雲姬是真心結交。

「姬才學高博,婞難望及項背,能與你結交,自是歡喜。」李婞大喇喇的行了個叉手禮,似覺得不妥,忙又收了回去。

白蘇面上綻開一個璀璨的笑,她方才盯著李婞的眼睛看,除了傳達自己的心意外,也仔細觀察了她,此女目光堅毅沉定,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個固執之人,這種人一旦認定某件事情,便會認死理,任你怎麼說,她都不會懷疑自己的認知,除非親眼所見。

而齊姬與雍國大多數的女子一樣,不擅詭道,只不過是憑的掌握人心,還有她那三寸不爛之舌,這種人對李婞不起作用,所以白蘇很放心。

秋棠詩會辦的這般盛大,可謂齊氏貴女們的功勞,可是本來欲毀白蘇名譽的陷阱,卻反而被她利用,這著實讓齊氏眾女恨的牙痒痒。

除了齊氏眾女,滿腹怨念的女子也不在少數,至少就有絮女和黃菱琪。

於是詩會到最後,竟變成了士子們談文論學的盛會,就是連鬥茶的結果也都不了了之。

交談之下,白蘇的才氣再次得到眾人側目,她從前就愛讀書,五千年的文化底蘊,她雖涉獵的博而不精,卻也使得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難以言說的氣度風華,放在時下,著實令人心折。

而這氣度,在雍國也是獨一份的。

談至正歡,繁行時忽然道,「姬,老夫有一事相求。」

白蘇見他神色鄭重,也直身端坐,「先生言重了,請說。」

眾人紛紛側耳,聽他們說些什麼。

繁行時道,「姬博學廣才,尤擅詩詞、茶道,老夫願代國子祭酒(太學監長官)請姬入太學為博士,此事老夫會稟明陛下,陛下唯才是用,必會應允。」

這個邀請一發出,全場一片寂靜。

在時人看來,女人畢竟是玩物,是男人的附屬品,雖說女師甚多,但一般女師都只教導貴女,至今還無人有資格教導太學生員(學生),而繁行時在這等公眾場合發出邀請,必然是對結果十拿九穩了。

在場無人不知如今太學國子祭酒正是繁行時之子——繁湛,只要繁行時能說動雍帝,那白蘇太學博士之職,便定了。

「承蒙先生抬愛,素感激涕零。」白蘇恭恭敬敬的給繁行時行了大禮,她心中是真的感激此人,因為不管最終有沒有當上太學博士,繁行時這個邀請一出,她的地位可就不可動搖了。

詩會未散,街頭巷尾都已經奔走相告:太學要有一位女博士了

到詩會結束時,只剩士子博士們還意猶未盡,嬌嬌們連互相告別的禮節都免了,直接登上自家馬車,絕塵而去。

白蘇也不在意,只是有些疲倦。

十三扶著她方才出門,身後忽有人喚道,「雲姬留步。」

來人卻是之前迎接她的劍客,他沖白蘇叉手道,「雲姬,公主有請。」

孝閔公主再三催見,白蘇早料到她會單獨約見,只是想不明白,孝閔公主為何會如此重視她,是賞識?明顯不是。或者是愛慕顧連州,又聽了齊氏貴女們的挑唆?

白蘇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便打起精神應對。

畢竟,其他人還好應付,若是嫡公主看上她的夫主,那可就不好辦了。

劍客領著她上了二樓的茶座,此時的茶座已經被清空。

轉過一架百鳥朝鳳八幅屏風,白蘇看見了一席黑色深衣的少女,她身量纖細修長,黑色的深衣裹在身上修飾出美好的線條,大氣不失柔美。

少女的長相併不算絕色,至少沒有比白蘇強。她抬眼仔細打量白蘇,一雙狹長的鳳目與雍帝頗為相似,秋水盈盈的模樣,又極具女兒態。

「參見公主千歲。」白蘇行了個稽首禮。

「噫。」孝閔公主輕輕發出一聲嘆,道,「你這美姬好生奇怪,方才隔著屏風覺著長相很是一般,近看來,卻甚是魅人。」

「公主謬讚,妾姿容著實普通。」白蘇俯首緩聲道。

孝閔公主咯咯笑道,「快快請起吧,姬可是被師掩奉為老師呢,本宮只評姿容,實在是失禮了。」

白蘇起身,心中對孝閔公主又多了一層認識,眼前這少女,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與人相處也是一團和氣,然而,她處事沉穩,每行一步都令人覺得極為自然卻又摸不透,絕不可小覷。

到現在,白蘇至少確定一件事,以這位的智商,不是齊氏那幫貴女能忽悠住的,她想見自己,應非她們的緣故。

但願孝閔公主並非戀慕顧連州,否則白蘇還真沒有把握能扳倒她,不是白蘇對自己的才智不自信,而是在才智相當的情形下,孝閔公主的地位比她勝出不止萬丈。

「坐吧。」她語氣隨意,如眾多貴女一般。

白蘇卻舉止恭敬,「謝公主賜坐。」

剛剛在幾前坐定,便聽孝閔公主道,「本宮甚是喜歡姬的詩詞,當初聽寺人講述姬嘔血賦詩,一首決絕詞,直令本宮幾日食不下咽,每每思及,不免感嘆。」

與人交際是白蘇的弱點之一,若是對著那人使計,尚有些話說,反倒是這般的閑話聊天,她竟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妾惶恐。」

孝閔公主也不甚在意她的寡言拘謹,繼續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真真是絕妙。姬,吟出詞句之時是何心情?悔?怨?抑或無奈?」

白蘇一直垂著頭,看不見她表情,聽聞她有此問,心中微微一動,不答反問,「公主可曾讀過佛經?」

孝閔公主不曾答話,白蘇道,「不過是偏門左道,妾唐突了。」

「說罷。」孝閔公主淡淡道。

白蘇聽她聲音中並無不悅,便道,「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四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五取蘊苦,求不得苦。」

孝閔公主一怔,她並不知道什麼是「佛」,可這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而眾苦之中,求不得最苦。」白蘇緩緩說出這句話時,抬眸看著她。

那雙鳳目中暗生的苦澀,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眼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在偽裝自己的時候,一旦分了心,便容易露出破綻。

白蘇鬆了口氣,看來這孝閔公主心裡的人並非顧連州,顧連州的身份在大多數人看來是高不可攀,然而這大多數並不包括眼前這個身份高貴的公主,也不在她求不得的範圍內。

白蘇垂眸,那麼……她愛慕之人,是——寧溫

寧溫是寧國質子,而孝閔公主是雍帝的嫡孫女,劉氏皇族的明珠,天下無人會贊同這樁婚事,她甚至都不能表現出一絲愛慕之意。

「姬聰慧,且膽大,如此明目張胆的試探本宮,可想過後果?」孝閔公主收起面上微不可查的悵然,微笑著看向白蘇。

探知她內心的秘密,必是會被滅口的吧,只是這孝閔公主反應果然迅速。

白蘇心中暗暗讚歎,頗有種棋逢對手的欣喜,但她的姿態依舊恭敬,「妾身份卑賤,死不足惜,妾不才,願為公主解憂。」

地位懸殊,不得不卑躬屈膝,白蘇從來很識時務。

「是嗎,如何解憂。」孝閔公主姿態優雅的飲了口茶水,眉頭微蹙,顯然茶水並不合口味。

白蘇起身走到煮茶的侍婢面前,揮手令她退下,徑自跪坐下來。

孝閔公主本是淡淡看著,但越是觀看,便越詫異。

白蘇姿態端莊,坐在幾前並不先動手,而是垂眸安神定氣片刻,隨後用青竹小夾夾起一塊紫筍茶餅,靠近爐中木炭文火不停的炙烤。

待餅面烤出突如蝦蟆背上的小疙瘩後,便離火五寸,讓捲曲的餅茶慢慢舒展伸開,然後有在次往複翻烤,直到熱氣騰騰,方才攤在容器內。

一般人煮茶,可都是直接把茶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