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奪嫡新萌事可憂 第十九章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

長安街頭的氣氛,陡然間變得格外詭異。

李神通坐在轎子里,雖然隔著厚厚的轎簾,卻能感受到街道上那不同尋常的氣息……

很冷清!

但是又充斥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黎明時分,皇城中發生的事情並不為人知,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城裡的確是發生了一些變故。

長安街頭巷尾,持續戒嚴。

東西兩市仍舊處於關閉的狀態。

而長安各城門,到辰時才算開放,並進行了大規模的換防。

原來駐守在長安城內的禁軍,撤出了長安,駐紮在灞橋大營;而早先駐紮在城外的兵馬,則陸陸續續開進長安……其中所隱藏的意義,就算是李神通,也無法猜測出來。

真是一個多事的歲末啊!

李神通坐在轎子里,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同時,心裏面隱隱約約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也許從今天開始,長安就要變天了……

在朱雀門外下轎,迎面正遇到從皇城中走出來的裴寂和竇抗。

自李淵定鼎關中以後,竇抗就沉迷於酒色,很少再來參與國事。他是太原起兵的元從老臣,同時又和李淵是親家。李淵的次女,正是嫁給了竇抗的長子竇誕。再加上竇家如今掌控實權,有些樹大招風的味道。所以竇抗從定居長安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地,醉生夢死。

不過此時的竇抗,看上去卻是神態輕鬆,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而裴寂呢,則面容平靜,絲毫看不出喜怒哀樂。但從他那略顯輕盈的步履中,李神通還是覺察到了一絲暢快之意。要知道,自武德七年楊文干之亂髮生後,裴寂作為首輔大臣,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當初奉旨押解李建成去玉華山,後來又誅殺橋公山,爾文煥,杜鳳舉三人,勿論是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罷,對裴寂都沒有太多的好感……

這也使得裴寂在過去的一年中,變得很沉默。

而此時,裴寂給李神通的感覺,那壓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大山,似乎都不見了蹤影!

「裴公!竇公!」

李神通拱手問好,想要打探一下口風。

「王爺您也來了……呵呵,快進去吧。老朽今日公務繁忙,實在是抽不出空來,恕罪恕罪!」

說罷,裴寂就急匆匆的走了。

而竇抗則笑眯眯的看了李神通一眼,輕聲道:「王爺,沒事兒,您就放心吧。」

沒事兒?

放心?

李神通越想就越感覺古怪,正疑惑的時候,只見從承天門方向急匆匆跑來一個黑衣內侍。

「李王爺到了嗎?

李王爺到了嗎?」

一邊跑,黑衣內侍一邊喊叫。

李神通眉頭一蹙,邁步走上前來。

「李王爺,快隨咱家來……」

黑衣內侍倒也不客氣,上前一把就拉住了李神通的胳膊。

李神通一怔,下意識抖手震開那內侍的手,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要本王去哪裡?」

大內中四個黑衣內侍,六個黑衣內常侍,李神通大都認得。

可偏偏眼前這個內侍,他卻覺得很眼生……

「王爺,這裡是皇宮,咱家能帶您去哪裡?快點走吧,今天的事情很多,晚了可就要耽擱了!」

內侍倒不覺得有什麼尷尬,說完扭頭就走。

李神通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決意跟上去。反正這裡是皇城,從朱雀門到承天門一路下去,兩邊儘是官署。大白天的,也不可能鬧出什麼幺蛾子,所以李神通倒也不會害怕。

可走著走著,李神通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長安皇城東西共五里又一百一十五步,南北三里又一百四十步。

皇城和宮城之間,隔著一條橫街。邁過橫街,就是宮城……整個皇城裡,共七條南北街道,五條東西街道。六省九寺一台四監及十八衛和東宮官署,盡在這皇城之中排列。

此外,皇城左有宗廟,右有社稷。

黑衣內侍帶的路,並不是往宮城裡走,而是在橫街左拐,朝著宗廟方向行去。

李神通身為李閥宗正,對宗廟的道路自然不會陌生。然則他卻想不明白,這黑衣內侍帶他去宗廟,究竟是什麼意思?

等李神通來到宗廟前,發現外面已有許多人站列。

而且這許多人,大都是李唐宗室……李神通一到,一干宗室連忙上前見禮。

「大家怎麼會在這裡?」

「回六叔的話,這天一亮,宮中就派人過來傳旨,命我等在宗廟等候。」

「皇上呢?」

「沒有看到……」

就在這時,黑衣內侍再次開口,「王爺,請入宗廟。」

「嗯?」

「呵呵,您進去就知道了。」

黑衣內侍說完,就躬身退到一旁。

宗廟外,站立一派軍士。看裝束,很像是北衙元從……但李神通卻發現,這些人的脖子上,都系著一方白色絲巾,看上去格外醒目。

倒要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神通示意宗室們安靜下來,邁步走上台階。

與此同時,緊閉著的宗廟大門,緩緩開啟。李神通昂首挺胸,走進了宗廟……

宗廟裡分為內外兩進。

外面是一個大廳,也是平時宗室們開會商議事情的地方;而內間則用於祭祀供奉,除特定的日子之外,無特殊原因,並不會開放。

這宗廟平日,有專人護理。

只是當李神通進來後,卻發現宗廟大廳中,空蕩蕩……

李神通一眼就看到大廳的地面上,趴著一具死屍。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上前幾步後蹲下身子,將那屍體翻轉過來,口中頓時發出『啊』的一聲驚呼,臉色旋即變得慘白。

李玄霸!

這竟然是李玄霸的屍體……

不過此時的李玄霸,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

胸口、腹部,有三個觸目驚心的血洞,大約有兒臂大小。鮮血已經流干,衣衫則被鮮血浸透後,因氣溫低的原因,而變得硬邦邦,如同鎧甲一樣。以至於當李神通把李玄霸的屍體翻轉過來時,竟發出咔咔的聲響。除此之外,李玄霸的身上還有十幾處箭傷,不過和那三個血洞一比,基本上可以忽略過去。很明顯,這三個血洞,才是致命傷。

李神通也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武將。

一眼就看出,李玄霸身上這三個血洞,是床弩特有的創口。

而且這弩箭應該是經過特殊處理,一旦中箭,則血流不止……創口呈一個三棱形狀,而整個大唐軍中,使用三棱弩的,目前只有一家,那就是李言慶麾下。並不是說其他人不願,而是這三棱弩,是李言慶在嶺南時發明出來的武器,力道驚人,可達一千二百步的射程。三棱箭鏃射入身體,會令傷者的鮮血加速流淌……武德七年末,李言慶才公開了這種弩箭。長安軍中雖想要更換,但由於種種原因,一直遲遲沒有大規模生產。

「鄭王既然回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李神通呼的站起身來,厲聲喝道。

話音未落,只見內堂門緩緩開啟,李言慶一身素裝,緩緩從內行出。

算起來,李神通和李言慶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滎陽的時候……一眨眼,就是六載光陰,李言慶看上去成熟了許多,雖依舊清秀,但眼眉間卻並未有太多的改變。

若說改變,最大的變化就是李言慶開始蓄鬚了!

頜下的短須令他多了幾沉穩幹練之氣,舉手投足間,更令李神通感受到了一種無名的壓力。

「鄭王!」

「六叔,別來無恙。」

「你……」

李言慶擺擺手,淡然一笑道:「六叔,你且聽我說。

今日凌晨,趙王鴆殺陛下,試圖奪取皇位。然六叔您深明大義,及時趕到,於玄武門誅殺趙王……」

「你說什麼?」

「六叔,你別急……此事為許多人親眼所見。

包括中書令裴寂裴公、陳國公竇抗竇大將軍、尚書省左僕射封倫封大人,都可以證明。」

李神通的臉色,慘白如紙。

他怔怔的看著李言慶,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盧胤!」

「老奴在!」

隨著李言慶一聲輕喝,從宗廟的門口暗影處,走出一個黑衣內侍,正是剛才給李神通引路之人。

他手中捧著一本奏摺,站在李神通身邊。

李言慶道:「陛下早已覺察到趙王的狼子野心,只是苦於無機會昭告天下。

他留下這份密詔,轉交六叔,並敕令六叔儘快招小侄返回長安……這可是陛下親筆所書。」

那奏摺上,寫著『速歸』兩字。

而奏摺的內容,則是由李道玄呈報李言慶在襄州時的行動。

看日期,正是李世民發動朱雀門之變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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