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八章 仇人

邕州在哪兒?

李言慶對此全無半點概念。

不過,當『寧長真』三個字從李淵口中吐出的一剎那,李言慶渾身的汗毛倏的一下子,好像乍起來似地,猛然抬起頭,凝視著李淵,一字一頓道:「俚帥,寧長真?」

李淵驟然鬆了一口氣,頷首表示正確。

邕州,遠在嶺南,也就是後世的廣西地區。此時的邕州,尚屬蠻荒之地,為俚蠻所佔據。

說實話,把李言慶扔到邕州,李淵有些捨不得。

雖說言慶膽大妄為,而且還有些恣意驕狂,但終究是他的侄兒,也是李孝基唯一的骨血。

把李言慶派往邕州,說穿了就是流放。

在李世民向李淵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李淵著實有些為難。

李淵捨不得李言慶,卻又覺得,李言慶繼續留在長安,無疑會破壞掉朝中平衡。

太子已隱隱羽翼豐滿,與李言慶又交往密切。

帝王之道,在於平衡二字。

說穿了就是要手下人無法一家獨大。哪怕太子是李淵的親生兒子,他依舊難免猜忌。如果……只是如果,李言慶有朝一日倒向太子,必然會嚴重影響到李淵的帝位。

雖說,李言慶是李淵留給李建成的左膀右臂,但在自己還沒有交出皇位之前,就不希望李建成威脅到自己。這帝王心術,總有些難以揣摩!李淵就是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作用下,做出了這個決斷。讓李言慶去嶺南冷一冷,好過他留在長安,興風作浪。只是,李淵還是有些擔心,如果李言慶不同意,他又該怎麼辦?

李世民說:「父皇何必擔心,河南王乃純孝之人。

父皇只需提一個人,兒臣相信,河南王必不會拒絕,甚至會對父皇感激涕零。」

而這個人,就是寧長真!

寧長真,寧長真……

李言慶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秀美,帶著慈祥笑容的面孔。

母親……

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詞,在腦海中閃過。

雖然和母親只是一面之緣,而且還是在重生之處倉促的一眼,卻又留下了無法磨滅的記憶。

「寧長真,還活著?」

李淵詫異的看著李言慶,點點頭道:「寧長真如今雄霸欽州,更表現出對朝廷不滿。也幸虧有馮氏壓制,使其無法和蘇州蕭隋連為一體,否則蕭隋實力大增。

不過,馮家還沒有下定決心,難保不會和蕭隋結盟……

一俟蕭隋得了馮家的支持,又收服了寧長真,勢必會吞併蕭銑,雄霸江南之地……

養真,朕也知道,嶺南甚苦!若你不願意去,朕也不勉強,可以另尋其他方法。」

李言慶抬起頭,語氣格外堅定。

「陛下,臣願往嶺南。」

李淵這心裏面挺不是個滋味。

剛把李言慶從洛陽調過來,又立刻把他趕走。

有心反悔,卻也知道不太合適;可真要李言慶離去,他心裡不免又有些捨不得。

「如此,你回去準備一下。

需要什麼,儘管呈報上來,朕定然准許……至於行期,你可以自行決斷。」

李言慶躬身行禮,「臣,告退!」

說完,李言慶轉身離去,而李淵卻站在迴廊中,呆怔怔看著言慶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老安!」

「奴婢在!」

「你覺得,讓河南王去嶺南,究竟是對,還是錯?」

安士則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李淵的這個問題。

他很清楚,李淵並不需要他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想藉由這個方法,來排解心中的矛盾。

「也罷,讓他去吧。

與其在長安招惹是非,倒不如讓他前往嶺南,說不定……嶺南之地貧瘠,即便他站穩了腳跟,也成不得什麼氣候。」

「陛下聖明!」

安士則依舊佝僂著身子,畢恭畢敬的回答。

只是他心裡如何想?

卻非外人可以知曉……

※※※

夜了,風有些寒意。

李言慶身披大袍,懷抱著玉環,坐在竹樓大堂中。

寶貝兒子李周已經睡了!

但兩個女兒,卻是極為纏人。玉真靠在他的身邊,而玉環則在他懷中酣睡。裴翠雲,長孫無垢,朵朵和毛小念坐在一旁,而長孫無忌則在另一邊坐下,面露凝重之色。

「好端端,陛下為何要把你趕去邕州?」

「哥哥,邕州在哪兒?」

長孫無垢疑惑的看著長孫無忌問道。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長孫無忌歪著頭想了想,手指東南方道:「很遠,在嶺南……據說那裡到處都是未開化的蠻子,陛下讓言慶取嶺南,分明就是流放嘛……從未聽過,有郡王發配到那種地方。」

「那不是很危險?」

「危險嘛……」

長孫無忌撓撓頭,「倒也不一定。

對了,舅舅好像還留在交趾,不曉得能否聯繫上……大業十年的時候,我聽說他被流放到了交趾,在丘和大人麾下效力。後來時局糜爛,和舅舅就失去了聯繫。」

長孫無垢喜出望外,「舅舅也在嶺南嗎?

不過,那裡真的好遠哦!」

無垢還是不太清楚邕州的具體位置,但卻清楚交趾距離長安,幾乎是十萬八千里。

「陛下為什麼讓王爺去那麼遠的地方?」

「未必是陛下的主意,恐怕是有人不願意讓養真繼續留在長安。」

長孫無忌臉上,陡然閃過一抹猙獰之色。

他看了一眼李言慶,見言慶神色平靜,旋即就明白,李言慶定然已猜出了端倪。

「這一次,我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李言慶把懷中的孩子交給了裴翠雲,然後又讓小念抱起玉真。

在大廳里徘徊片刻之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其實,去嶺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大黑子和阿棱隨我通行……嶺南多山,非騎戰之地。

大彪與柳亨不適合一同前去,就留在家中守護。萬勝軍抽調三百步卒隨行足矣。」

「帶這麼點人,夠嗎?」

長孫無忌有些不高興的說:「難道你準備要我留在長安?」

李言慶擺手笑道:「輔機,你莫不高興。此次我去嶺南,你還真就必須留在長安。」

「為什麼?」

長孫無忌站起來,揮舞著手臂表示不滿。

李言慶正色道:「無忌,你且聽我說完……我為參天之木,洛陽即為我根基。

柴公在洛陽,我非常放心,所以不需要挂念。

長安,則為我主幹,是我立身之所。有根無干,有干無根,都不可取。所以,我必須要留下一個信得過,而且能獨擋一面的人在這裡。而這個人,非你莫屬。

我要你留在長安,責任重大。我去嶺南之後,家中一切,唯有託付於你才能放心……至於幽州,薊州,乃至於河間……都不過是我的枝葉罷了。你留在長安,除了要為我穩固後方之外,還需留意各方動作,上下疏通,使我無後顧之憂。

而我前去嶺南,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必會返回長安。

我不在長安的時候,洛陽、長安的基業,都交由你來打理,還請你多多費心。」

說著話,李言慶向長孫無忌一揖,無忌立刻閃身躲開。

「你要我留在這邊,我也沒有意見。

只是你一個人去嶺南,身邊也要有個能商量事情的人啊。」

「我會帶祖君彥前往,另外柴公為我推薦了一人,就是昔日竇建德手下學士凌敬。

有此二人,我想應該足夠……」

朵朵突然起身,「我陪你去。」

「你?」

「我也要去!」

長孫無垢、裴翠雲和毛小念,紛紛起身。

李言慶擺擺手,想了想後道:「讓朵朵陪我前往嶺南足夠。那邊環境惡劣,實不宜你們通行。朵朵身懷絕技,武藝高強,而且她僚人公主的身份,也能對我有所幫助。你們三個留在家中,好生為我看護……我會請舅舅從少林寺抽調一隊武僧前來守護。

此事就這麼決定,你們休要爭執!」

李言慶一直以來,都刻意在家中保持幾分民主的氣息。

然而他一旦做出決斷,那就不會輕易改變。裴翠雲幾人想了想,覺得言慶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此去嶺南,環境惡劣,有許多不可預知的危險。

朵朵還好一些,似裴翠雲、長孫無垢,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讓她們隨行前去,弄不好反而成為拖累。所以在言慶下定決心之後,裴翠雲和無垢也保持了緘默。

「對了,帶上薛禮吧!」

朵朵再次建議,「你身邊總要有個小廝,薛禮如今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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