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卧聲自遠 第五一章 喜盈門(一)

費青奴戰死沙場,對麥子仲的打擊不小。

這個忠心耿耿,不計功名的猛將,陪著麥子仲熬過了最艱苦的時日。眼看著勝利將到來的時候,卻死於秦用之手。麥子仲表面上看去是個很粗很莽的人,實際上內心卻是非常細膩。

「李郎君,我想回長安。」

「回長安?」

李言慶看著麥子仲,想了想之後,點頭答應:「連番鏖戰,也著實辛苦,回長安休息一下也好。」

「如此,我整備行裝,立刻啟程。」

「一路順風。」

李言慶目送麥子仲離去,心裡感慨萬千。

對於麥子仲,他印象很不錯。雖說麥子仲生在官宦家庭,但卻沒有太多的紈絝氣質。雖然偶爾會顯得莽撞,但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很有分寸。至少比起一些紈絝子弟,他強了太多。

言慶也知道麥子仲為何情緒低落。

費青奴死後,麥子仲親自為費青奴收斂屍體,並打造上好棺槨,護送費青奴回老家。言慶和費青奴接觸不多,但是對費青奴這個人的印象,也算不錯。對費青奴的死,他也深感可惜。

雖說大丈夫生於世上,當馬革裹屍還。

可死在勝利的一剎那,終歸令人感到幾分心痛……

其實,似費青奴這樣的人有很多。夾石子河一戰,李言慶雖然大獲全勝,同樣死傷不少。據後來統計,算上姚懿所部人馬在內,僅夾石子河一戰,就死傷近六百餘人。這還沒有算上連日在黑石關與李密交鋒的死傷數量,加起來幾乎有三千之多。而最令李言慶心痛的,莫過於他的墨麒麟,損失了近三分之一。其中那二十四元從,更折損了八人,言慶怎不感傷。

這二十四元從,是當年隨著言慶征戰高句麗留下來的精銳。

就算是在和楊玄感交手時,二十四元從也沒有傷亡。沒想到夾石子河一戰,就有八人戰死。

一想到這些,言慶就感到莫名的沉重。

這只是剛開始而已,待到天下太平,自己身邊,還能有多少人活著?

「主公,杜長史在外求見。」

李言慶回過神來,連忙道:「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杜如晦大步流星走進來。

言慶連忙起身讓座,「老杜,你不是在收整俘虜,怎麼跑來找我?」

「言慶,這俘虜的花名冊已經造好。該如何處置,你還需及早做出決斷。八千餘俘虜,每日花銷可是不少。雖則已儘力節省,但依舊是花費驚人。去年鞏縣天災,庫府並無太多存余,恐怕難以支撐太久……不過,這戰報已呈上數日之久,楊慶那邊為何還沒有半點表示呢?」

「此事我也在奇怪,按道理說,威脅已經解除,楊慶接到戰報,理應有所行動。但他至今沒有動作,我擔心會不會是什麼地方出了差池。這樣吧,立刻命許敬宗再前往滎陽縣打聽一下。」

李言慶一邊說,一邊打開花名冊。

他一眼就看見排在第一頁,第一列的第二個名字。

「劉黑闥?」

言慶抬起頭:「這傢伙不是李逆內軍巨木營驃騎將軍嗎?居然被你們給俘虜了?」

「呵呵,那日羅士信他們伏擊巨木營和火字營。

程咬金見情況不妙,帶著火字營跑了。只留下劉黑闥的巨木營獨立阻擋……這傢伙挺厲害,不但武藝高強,而且頗懂得戰陣變化之道,給羅士信他們造成不小的麻煩。若非老雄出手把這傢伙制住,那天的傷亡,恐怕會更大。不過此人頗為強硬,被俘之後,竟絕食求死。

還是無忌警告他:他若是死了,八千俘虜都要隨他陪葬……」

本來,劉黑闥的生死並不會被長孫無忌放在心上。

只是有人提醒他說:李郎君在得知此人是劉黑闥的時候,曾露出沉吟之色,好像對他頗感興趣。

其實言慶當時露出沉思之狀,並非是對劉黑闥有多大興趣。

他是在疑惑,劉黑闥怎麼會出現在李密的帳下。這劉黑闥,是不是歷史上原有的那個劉黑闥呢?

但到了言慶這個地位,一言一行都會有人關注。

他就是那麼一沉思,不想竟救了劉黑闥一命。

長孫無忌那是何等人物?若真發起狠來,的確是有些嚇人。劉黑闥本意想以死明志,可是被長孫無忌這一嚇,又哪敢再繼續逞強?就算他想要逞強,那八千俘虜,也不會讓他得逞。

李言慶嘖了一下,抬頭笑道:「無忌可當大任矣。」

從小事可看大處。

長孫無忌原本還有些書生氣。但自從開始負責具體事務之後,他便越發開始上手。從對付劉黑闥這一件事來看,長孫無忌已經學會利用各種條件,利用環境來達到他所想要得到的目的。雖然不知道歷史上那個原本的長孫無忌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可言慶認為,長孫無忌至少比他剛來到鞏縣時,少了幾分迂腐之氣,多了些果決,多了些狠辣,這正是言慶所期望的結果。

杜如晦道:「長孫郎君做的不差,假以時日,可為棟樑。」

李言慶笑了笑,沒有接杜如晦這個話茬子。

「祖君彥?不就是李逆稱王,書今上十大罪之人嗎?」

杜如晦點頭道:「正是那個傢伙。這祖君彥是祖珽之子,才華出眾,文章華美,有江左之風。不過因為他父親祖珽曾設計陷害了斛律光,故而不為人所喜。當年薛道衡曾把他推薦給先皇,不想先皇卻說:祖珽害斛律光,此人為奸人之子,朕不需此人。因而歸家務農……

及今上登基後,雖對他文章頗為讚賞,卻似受先帝影響,也不願重用。無奈之下,他這才投靠了李逆。言慶,馬周走後,你身邊缺少一個合適的書記。淳風雖盡心,但畢竟年紀小,其文采似也有不足。何不說降此人,說不得能成為合適幫手。李逆一應文章,可全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李言慶眉頭一蹙,「他對隋室如此仇恨,焉能降我?」

「你去定然不行,可有一人去,卻能馬到成功。」

言慶一怔,立刻明白了杜如晦所說的是那個人。他脫口而出,「老杜所言,莫非薛大郎?」

「正是!」

杜如晦道:「薛大郎生父薛大家,是第一個慧眼識人,看重了祖君彥的才華。後來先帝雖不用他,薛大家也常給予資助。若說祖君彥生平最感激什麼人的話,非薛大家莫屬。若薛大郎去,他焉能不降?」

言慶深以為然,「可薛大郎回毫丘塢堡,如今可不在這邊啊。」

「他回毫丘作甚?」

「此前我不是說過,要為他置辦產業嗎?正好鞏縣有一大戶,因這兩年戰亂不息,盜匪肆虐,故而折了本錢,手中缺少周轉。馬三寶找到他,把他在城外的一個田莊盤了下來,正好贈與大郎。

你也知道,老薛那人是個怎生傲氣的性子。

他暫居毫丘,也是無奈。如今有了莊子,自然急著搬家……我估計他去毫丘,就是準備此事。」

「那找他去!」

杜如晦極為不滿,「大戰方止,百廢俱修。我這些日子忙的頭昏腦脹,他卻跑去毫丘清閑?不成,得把他拉回來,我正好還要找他商議事情……言慶,此事就交由你來處置,趕快讓他回來。」

李言慶不禁笑了!

「如此,我就走一趟吧。」

他站起身,把花名冊合上,沉吟一下後道:「你告訴一下無忌,讓他陪我一起去毫丘走一遭。

裴姑姑她們過來已有月余,我竟未能得空前去探望。正好無忌也許久未曾探家,正可同行。」

杜如晦,欣然答應。

「花名冊且留在這邊,待我從毫丘回來,再與你商議。」

言慶說罷,也算是結束了此次的交談。

杜如晦點頭,和李言慶告辭。

送走杜如晦之後,李言慶開始盤算起來。

這次黑石關大捷之後,鞏縣至少會迎來短暫的太平辰光。不過,最遲至秋收時節,必定狼煙再起。到那時候,自己想必也坐上討捕使的位子,一應班底,也該準備作出一些調整才是。

黑石府這邊,到不需要太多動作。

即使是自己不在黑石關,杜如晦也能很好的處理各項事務。

費青奴戰死,蘇邕的年紀也大了……戰事結束之後,蘇邕就曾流露出想要休息的想法,似乎不願再繼續留在黑石關。想想也是,黑石關作為東都最後一道屏障,勾連滎陽南北要衝,是一處兵家必爭之地。這邊的戰事太過於頻繁,也著實辛苦和危險。而且蘇邕練兵是一把好手,獨創三角陣,可謂威力無窮。只是性子略顯柔和,臨戰之時,難以擔當起太大責任。

於是,李言慶鋪開一張宣紙,提筆寫下蘇邕的名字,並在他的名字後面,註上『鞏縣尉』三個字。

也許這個職務,更適合於蘇邕吧。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鞏縣尉的品秩,要低於黑石府兵曹一個級別。

哈,倒也正符合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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