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九十章 伊人遠去

蕭皇后和楊侗一起走進茅廬之中。

蕭瑀則率領千牛衛,把茅廬團團圍住。毛小念等人覺察到動靜,立刻跑出房間。不過看到千牛衛的裝束,沈光立刻攔住雄闊海等人,示意大家不要上去。還沒有跟隨言慶之前,沈光混跡於通遠市碼頭。所以他一眼可以認出千牛衛的裝束,心知自家公子,此刻絕無半點危險。

「沈大哥,那些人是誰?」

蹲在茅廬門廊上,雄闊海好奇詢問。

沈光只是笑了笑,示意雄闊海不要再說話。大約過去一個時辰之後,蕭皇后和楊侗就離開茅廬。

誰也不知道蕭皇后和楊侗,在茅廬中和李言慶究竟說了些什麼事情。

毛小念曾好奇的詢問,卻被言慶厲聲喝止。

「記住,沒有人來過這裡,沒有任何人!」他不僅僅是警告毛小念,同樣也是告誡沈光三人。

不過他的語氣雖然嚴厲,目光雖然森冷,毛小念還是從他微微上翹的唇角,看出些許端倪。

不管那些人是誰,反正不會是一件壞事。

毛小念快活的把這件事拋在腦後,而雄闊海闞棱兩人,則牢記住言慶的吩咐。

至於沈光,言慶無需操心。他了解沈光,這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知道該記住什麼,忘記什麼……

※※※

冬來第一場雪,於初冬時節到來。

霍山素白,一片寧寂。

鄭世安的喪禮,已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可是言慶在喪禮上吟誦的詩歌,正被人們廣泛流傳。

詩詞之中,大有懷才不遇的出世感慨。

同樣也有對世事的抨擊,對朝政的諷刺。鄭世安生前沒有留下任何名氣,可這死後,卻屢屢被人提起。只因為那詩歌的名字,就叫做《鄭世安喪禮詠懷詩》。後經顏相時等人分解,發現那原本是兩首詩詞,故而又被冠之以《悲歌行》和《笑歌行》之名,為人們所傳唱。

詩詞傳至涿郡,立刻被人引來抨擊。

宇文化及說:「李言慶恃功自傲,抨擊朝政,乃當世之大奸,理應誅殺。」

可楊廣卻笑道:「宇文猶記裴娘子赴蜀中乎?」

這一句話,只讓宇文化及面紅耳赤。那意思是說:我知道你還記恨裴娘子隨李言慶私奔蜀中的事情,不過那是私事,莫扯到抨擊朝政上面。

而後笑言道:「豎子也知佯狂,合該居於荒山。」

你小子裝狂生嗎?那就老老實實,為你祖父守孝吧……

這一句話,則是針對李言慶。

宇文化及即便是再想說些什麼,可楊廣已經把這件事做出了定論,他也不敢就此問題,再做糾纏。

不過,經楊廣這金口一開,言慶『狂生』之號,也就不脛而走。從前,人們或稱他半緣君,鵝公子。而如今,當人們提起李言慶的時候,則更多是含笑點頭,評論一句:那個狂生……

狂生之號,也就成了言慶的代名詞。

不過遠在鞏縣的李言慶,卻不知他又有了新名號。天地素裹銀裝,李言慶一襲白色大袍,外罩白錦緞子披風,正依依不捨,送裴淑英登上馬車。

裴世矩派人來到鞏縣,以及其嚴厲的口吻,斥責裴淑英。

你答應過我,在王屋山上出家。當初李言慶生死不明時,你出於照拂之心,居住在鞏縣,倒也能說得過去。可現在,李言慶已經回來快一年了,你為何還呆在鞏縣,莫非是別有心思?

這話說的可夠嚴重,裴淑英於是向言慶告辭。

本來,經過那一晚的旖旎之後,裴淑英就動了離開的心思。總覺得這樣子下去,會出亂子。

難不成姑侄共侍一夫?

隋唐時間,雖說胡風甚重,可裴淑英畢竟是出身名門,這禮法之上,卻是極有分寸。

如果真的再留下來,說不得會發生什麼羞恥之事。言慶已經十六,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垂髻童子。這瓜田李下,總歸不太說得過去。而且若言慶真的向她求歡,自己能夠把持得住嗎?

裴淑英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離開。

可沒想到,先有楊玄感之亂,後有鄭世安故去。

即便裴淑英想走,一時間也走不開。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落下帷幕,也是她離開鞏縣的時候。

言慶站在小關道上,看著裴淑英的車仗,漸行漸遠。

他知道裴淑英為什麼走!

可有些事情,是能逃避過去嗎?

言慶突然鼓足勇氣,命沈光牽來一匹戰馬。

他縱馬狂歌,隨著車仗一路而去。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這是西漢年間,司馬相如所做的鳳求凰。

歌聲縈繞在蒼穹。裴淑英在車中,更悵然若失。

許久,她輕聲啐了一口,暗罵道:「這個小狂生,焉敢如此癲狂……來人啊,還不馬上加鞭?」

這一顆芳心,亂成了一團麻。

裴淑英不敢再做停留,催促車夫趕路,越行越快。言慶唱畢,催馬登上一座山丘,目送車輛,漸行漸遠。

※※※

返回鞏縣之後,李言慶心裡空蕩蕩。

這家裡,一下子少了兩個人,而且都是他最親近的人。王正在鄭世安喪禮後,也離開了鞏縣。

他說,要回家去!

其實大家都清楚,王正家裡也沒有什麼人。

只是昔日老友故去之後,讓他心情頗感壓抑。而且雄大鎚也迴轉了洛陽,王正一個人留在鞏縣,已沒有任何意義。死也要死在自家的榻上……於是在喪禮第三天,王正就告辭離去。

李言慶忽而坐在鄭世安的故居發獃;忽而又鬼使神差的出現在綠柳觀中。

在綠柳觀里,他點燃香火,盤坐在祖師殿上,腦袋裡一片空白。許久之後,他走出綠柳觀,登上水塘旁邊的涼亭。水面上,漂浮著一層薄冰,皚皚白雪,覆蓋其上,頗有幾分雅緻。

那岸邊柳蔭下,幾多紅梅綻放,平添幾分生趣。

用力搓揉自己的面龐,言慶總算是恢複過來。他深吸一口氣,突然間對著寂寥的蒼穹,嘶聲吼叫。似乎是想要借著這一聲吼叫,把連日來心中的積鬱,都發泄出去。可是喊完後,更覺幾分空虛。

蕭皇后說,會儘快為滎陽郡配置新的郡守。

也不知會讓什麼人來接任?還有他答應我的那些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嗎?

言慶坐在涼亭中,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這可真是,一想就是一腦門子官司。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趨於平靜狀態。楊玄感失敗了,可接下來呢?河洛地區的動蕩,恐怕也將拉開序幕。大時代將臨,可自己,似乎仍舊一無所有。

一時間,心中頗有些寂寥。

李言慶獨坐了片刻,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馬三寶匆匆前來,「公子,房司馬在堂上求見。」

言慶不禁一怔,連忙讓馬三寶前頭帶路。

一邊走,他一邊想著:房玄齡這時候過來,又有什麼事情?

他滿懷疑惑的走到堂上,卻見房玄齡,正在堂上焦躁的徘徊。李言慶連忙邁步走進廳堂,擺手示意,馬三寶在堂外守候。

「大兄,您怎麼來了?」

房玄齡雖然焦慮,但舉止上,依舊顯得很得體。他先上前和言慶見過禮,而後才坐了下來。

「李小弟,我要走了。」

「啊?」

「昨日家父派人前來送信……我可能很快就會離開滎陽。」

言慶愕然,非常驚訝的看著房玄齡。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低聲問道:「可知道是去哪裡?」

這消息實在是太過於突然,突然得,讓李言慶全無思想準備。

歷史上,房玄齡沒有在滎陽郡當過官。而如今,他在滎陽已紮下了根基。楊玄感一戰之後,他功勛卓著,甚有可能正式成為滎陽司馬。在言慶的計畫中,房玄齡可是占居了極大的位置。

他現在,卻要走了?

房玄齡苦笑一聲,「原以為楊玄感之亂平息,能享幾日安穩。可誰知道……毗陵郡郡尉樓干,於月前反了。」

毗陵郡?

言慶詫異道:「那距離滎陽,隔著十萬八千里呢。」

「呵呵,也沒有十萬八千里,小弟你說得有些過了。樓干聚眾三萬,幾乎殺光了毗陵大小官員。吳興郡太守沈法興數次與之交鋒,卻未曾獲勝。而魚俱羅大將軍和吐萬緒大將軍被反賊劉元進拖在餘杭,暫時無法抽身出來。所以沈法興向朝廷請求援助,我父親將出任丹陽郡郡守。」

房玄齡的父親房彥謙,此時官路亨通。

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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